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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狗对这些情况,有些清楚,有些则不清楚。当报社领导封封转来这些控告信件给他后,要他注意影响,考虑是否由白石寨的记者站调到报社机关来或者到别的县记者站,金狗向领导申辩他的清白,请求正因为这样,他要继续留在白石寨!到了九月,也便是金狗三十五岁了,来年就是门槛年,小水早就提出要给他过一过了,且声明:要过就要大过一场,她要发动更多的人给金狗送虎头帽子送虎头鞋,送红裤衩和红腰带,保佑他在人生过半的关键年头消灾灭难,万事如意,大走红运,力争成亲立家!而她自己,则已着手买了一块红绸布做了肚兜,日夜精心地在上边用五彩画线刺绣一个“看山狗”图案了。

这天,金狗又收到一堆报社转来的信件,大都是各地群众所写,有些是溢美颂扬他的,有些是求他申冤的,有些则是恶毒咒骂的。看到最后,有一封竟是州城的石华写的!他大吃一惊:她怎么会来信了?!自他那次从她家出走后,他每一次去州城再没有去过她家,也没有只言片语的信件给她,紧张的生活使他竭力在遗忘过去,遗忘这个女人。但金狗确实是多次梦见过她的,常常半夜醒来便没能入睡,呆呆地坐在床上到天明,甚至激情震动,烦躁无法排泄,他一个人走出到寨城外的某一黑暗之处手淫,而又以此在睡眠中遗过几次精,弄得心神灰沉,精神萎靡。他痛苦地咒骂过自己,抓着自己的头发,搧打着自己的脸,恨自己的无能和卑劣!经过相当一段时间的自控,金狗终于战胜了自己,他坚强起来,身心也康复起来,发誓这一生一世也不可能再去见石华了!如今信的到来,使金狗坐在椅子上半天没有站起,大口喘气,他不得不又翻覆起过去的一切,他不得不承认这是神差鬼使,是缘法,是命运了!信写得极长,虽然错别字满篇,但感情真挚,令人不能静读。先是一股脑的埋怨,甚至骂他不懂得女人,不懂得人的感情,后是叙述了她如何打听他处境的苦楚,新近听人们议论他又参倒了白石寨县委田家派的事儿,才得知他现在的情况。接着,就大写她现在对他的思念,说他们夫妇怎样在饭桌上谈起他,结果使这顿饭吃得没滋没味,怎样在夜里谈起他,结果大睁着眼睛守候到天亮。信的后半部分介绍了她的近况,说她已和那一位曾经看上他但他却拂手而去的女子一同调到另一个民办的公司,这个公司是如何气派,在省城也建立了一座贸易大楼,结识了一大批省委、省政府的高级领导干部的子女,这里边有的人相当糟糕,是没有在政治上捞到什么官位了,就来大发经济财的,什么胆儿都有,什么手段都施,花钱大方如流水。但在这一层人里边,也有些能干的人物,消息灵通,精明而有思想。她说她认识到中国的事情是离不得高干子弟的。

“你几时到州城来,一定到我家来啊,我介绍你认识几位。说老实话,你是我社交中认识的一位有才干使我动情的人,但你的身上有小农经济思想,有一种无形的但沉重的东西束缚着你,严格讲,你不是个政治家!(请不要笑话我运用这些名词,这都是向高干子弟学来的!)你与我的交往,你突然离开报社到记者站去,又莫名其妙地从我家走掉,也正说明了这一点!”金狗读到这里,忍不住笑了:石华说的是对的,几年不见,石华真的是得刮目相看了!他不觉又想起了曾在仙游川渡口上碰见的那个神秘的考察人。是的,他金狗不是个政治家,他只是一心想当一名真真正正的记者。他并不后悔当时离开州城,甚至是庆幸,如果仍待在州城,他与石华的关系继续发展,那后果将是不堪设想的,而他的一切抱负就全部毁了!石华,我到底不是高干子弟啊,我是一个社会最底层的最无能为力的农民儿子!我只是在一个地图上找不到的地方做着自己该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