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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说:“多谢您了!我是要到对岸寺里去的。耽搁您的休息,我付您加倍的船钱。”金狗说:“不客气,上来吧!”那人扛着车子上来了。这是一位中年人,穿着陈旧而得体,戴一副眼镜,文质彬彬;而自行车的后座上却放着一个极大的皮革箱子。

金狗说:“你不是本地人吧,打哪儿来的?”那人说:“不是本地人。我也具体说不清我是打哪儿来的。”金狗说:“到寺里去求神?”那人说:“不是。我是听见钟声去那儿的。”金狗说:“那你要去那里住些日子?”那人说:“这我不知道,或许住下,或许不住下。”金狗就有些奇怪了,说:“既然你去寺里不是求神,也没别的事,一定是去那里投宿了吧?夜这么深了,到寺里去还要走一段路,不嫌弃的话就睡在船上吧。”那人说:“你猜得很对,我是下午到的白石寨。在那儿吃了一顿饭,赶到那边镇上,镇上人家都关门睡了,听见钟声,知道这边有寺院,就过来了。能在你的船上睡一夜,这敢情好呀,只是打搅你了!”金狗说:“你不是庄户人,只要能在这船上睡得着,你就安生睡吧。”金狗收拾了舱里的床铺,那人就连声说了“谢谢”,一头倒下去,很快就酣声如雷了。金狗又静坐了一会儿,听听四周一切安然,估摸再也不会有人摆渡,就被这酣声所传染,眼皮也困起来,脱鞋解衣便睡在床铺的那头了。

第二天早晨,金狗醒来,韩文举已坐在床前,说:“金狗,昨夜里来了什么人了?”金狗说:“一个过路的,半夜要到寺里去,我留下睡了。”翻身叫那人醒来时,床铺的那头却并无人,也吃了一惊,说:“人呢,他走了?”韩文举说:“他留了个条子,说是夜里再来,让把他的自行车和箱子保管好。”金狗出舱看时,那车子和箱子果然放在船头。

韩文举说:“这是什么人,叫什么,干什么的,哪儿来的?”金狗说:“我也不知道。这人好怪,这么早就出去走了,却把车子和箱子留在这里?”韩文举说:“金狗你好马虎,这人是什么模样?是不是逃犯,还是来私收金银文物的?”在韩文举的摆渡的历史中,他是遇到各色人等的,就曾有过两次,是逃犯,他刚刚摆渡过了河,公安局的人就赶来了。也曾见过外地来人做走私的,在这一带民间收集元宝、金戒指、银项链,甚至看见他那六枚摇卦的古铜钱也想收买。听韩文举这么一说,金狗也疑心了,两人便将那皮箱打开,竟发现里边满满装着一些书和各类大小不一的笔记本。翻开笔记本,上面尽记载了所到之地的见闻:有历史的,经济的,政治的,风情的,轶事的。金狗恍然大悟,叫道:“韩伯,这是一个文化人,作考察的。这种考察这几年很时兴,有徒步的,有骑自行车的,还有驾着船行完黄河的,他们不是学者就是作家。”韩文举似乎不大理解。天底下竟还有这样的人?他们都是些有吃有穿的人,偏这么苦行僧一般四处奔走?!便说:“这么说,和你是一路人了。他考察这些做什么用,八成怕是有神经病哩!”一天各忙其事,无话可说,到了晚上,金狗因想与那考察人好好聊聊,故又让韩文举睡回家去,自己就拿了好多饭菜和酒,等着考察人到来。果然夜幕降临,那人匆匆而至。金狗自报了自家姓名、工作单位,直截了当询问起那人情况,那人很是高兴,才说出他出外考察已有一年三个月了,走遍了陕甘宁三省。这次到了州河岸上,他十分感兴趣,又决定沿州河考察,始于州河的源头,行经了二十天才到了这里。本来昨天是到了白石寨,却听说白石寨县最好的地方是两岔镇,才又连夜到了镇上,不想竟在船上宿了一夜。金狗见此人谈吐不凡,又都属于文化系统人,就拿饭菜给他吃了,且喝酒助兴,侃侃而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