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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会上,又是两个小时无人开口。金狗拿眼看每一个人,每一个人都面无表情,饭间的那一种活跃全然无痕迹,人似乎全改变了。蔡大安拿眼看了金狗几下,金狗装傻,没作理会,专注着脚下的砖缝里,一只蚂蚁从洞里出来,拖拉一粒大蚂蚁三倍的熟米颗,米颗拖到洞口时,另一只蚂蚁来抢,两厢打斗,后分别停止,以触角搏击,半天谁也不肯进,也不肯退。金狗看得入神,田中正说:“怎么不说话呀?有什么都可以讲嘛!”金狗一指头将那米颗弹走了,抬起头来,又抽他的烟。

蔡大安咳嗽了一下,说:“总得有人开头,大家不说,我说吧。田书记召开这个会,很重要,也很及时,本来应该让河运队全体同志参加,但今天没来,这也好,为了便于意见统一,我们做干部的就有责任把会开好。河运队是田书记一手抓的,建队至今,取得了很大成绩,这众口皆碑!为了把我们的成绩保持下去,创出更优异的局面,根据河运队同志们的意见,我们是应该进一步加强领导力量。当初让我和一申负责,老实说,我们做了一些工作,但严格讲,也有不少缺点。比如采购和推销方面的局限,非生产性的人员过多问题。这一点,我是有责任的。因此,我认为,队长的职位,我多少有不胜任之处,我提议,可以让金狗也进入领导班子!”金狗万没想到蔡大安会提到他!不觉笑了一下。

田一申接着说:“好,大安带了个头,他说得很好,我们这个班子是需要调整一下。我吗,正如大安的意见一样,我们是不胜任的,我是乡政府生产干事,乡上别的事务也很多,大安也有他的信贷工作,我们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我提一个人,能不能考虑七老汉来干干?”这下是田中正发了一声笑,说:“大家说嘛!”大家又是沉默。

咳嗽声又起来,一人开始吐痰,接着三人、四人吐痰,有力大气盛的竟将痰从窗口吐出去。四只、五只鸡趋步而来,在门口为痰争夺。

田中正说:“金狗和七老汉就算了吧,一个太年轻,一个太年老。河运队虽不是千军万马,可也不是简单事。我发表个意见,这意见不是党委书记的意见,是我田中正的意见,是个人意见,咱充分民主,可以和我意见不一样,可以争论的。我看原两个队长都不错,还是继续干吧。”还是没人开口。

地上的烟蒂越来越多,有人开始捡起来,拆开烟丝,用报纸条卷了抽。一个中午又过去了,赵望山又喊开饭。田中正说:“是不是大家还未考虑成熟?那么,就再考虑吧,下午再开会。”下午,田中正突然决定:他不参加下午的会。他让一名副乡长主持会。说:“是不是我在那儿,大家不好发言?要民主嘛,充分民主!”会上,大家还是没有提出退掉某个队长,只是又提了几个人选。汇报给田中正,田中正一口说死:“不行,再讨论,几时讨论好几时结束这次会议!”于是晚上继续开,田中正还是不参加,会开到前半夜,将所提的人选再汇报田中正,他又否定了,且生了气,到会上说:“上边一再要求我们开短会,可我们的会越开越长!队长的人选我们一定要定下来,今晚定不下,明早继续开,明早定不下,明午还得开,总不能再重新召开另一次会议吧?”金狗便站起来发言了:“我提个建议。现在提了这么多个人选,总不能都来当队长吧?一个河运队,州上重视,县上重视,又是田书记一手抓的,这河运队就是我们乡的‘灵通宝玉’,是命根子,所以选好领导班子十分重要!但是人选提得太分散,若这样下去就是再开三天三夜会也是没个结果。我的建议是,咱们充分发挥民主,进行无记名投票。可以选两次,现提名为八人,第一次可选出四人,然后在四人里边再选出二人来。这意见不知行不行?”会上立即有几个人说:“这办法好,就这样办!”田中正却借故茶喝完了,要去办公室泡茶水,大家就等着他回来定点子。蔡大安说:“金狗的意见是对的,群众心里自有一杆秤,选上谁是谁!”田一申也说:“好,无记名投票好!”金狗瞧着他们,他们也瞧着金狗,偏这时田中正在办公室喊:“金狗,电话!”金狗出去了,纳闷谁给他打电话?一进办公室,田中正却把门关了,说:“金狗,你的意见是对的,你估摸一下,无记名投票的选举结果会怎么样?”金狗说:“我估摸还是田一申和蔡大安,除了他们还能有谁呢?”田中正说:“选举的目的是为了把河运队搞好,我们要把强有力的同志选上啊!”金狗就说:“这个我明白。”金狗和田中正来到会场,田中正就说道:“金狗提出无记名投票,这办法很好,大家也都同意,我也是同意的。我们河运队是大有成就的,前两个队长总的来说,是干得相当不错的,但相对来说也有他们的弱点,重新选举,若再次选上他们,他们应总结自己的长处,纠正自己的短处,若选上别人,就要比田一申和蔡大安干得更好!初选中,每人在一张纸片上只能写四个人,不会写字的,可以找人代写。”纸片就由副乡长裁好,发给大家。金狗坐在几个不会写字的人旁边,已经答应为他们写选票。蔡大安就坐在了金狗对面,用脚暗暗踢了一下金狗,金狗没有说什么,却当着蔡大安的面将蔡大安第一个写上了。坐在远处的田一申一直注意着金狗,后来就说:“金狗,我没有带钢笔,你填好后让我填填。”金狗心里明白,把笔丢给了他。然后他又代为那几个不会写字的人填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