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第2/3页)

莫斯卡往候车室里张望,但没看到艾迪・卡辛。他左右看着街道却没见到等候的吉普。

他不确定地站了一会儿,然后沿着街道一直走到施瓦策豪瑟赫尔街,转进长长的弧线状的科尔福尔斯顿大街。他小心翼翼地穿过这座幽灵城市的废墟,完全没有注意到他提着的蓝色运动包。他之后一直都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没有直接去医院。

莫斯卡走近自己家时,看到在城市的黑暗中,有一盏亮光还亮着,知道那是他公寓里的。他转进那条碎石小径,跑上楼梯时,他能听到婴儿的哭泣。

他打开起居室的门,看到桑德斯夫人坐在沙发上,盯着门,在地毯上来回推着婴儿推车。婴儿的哭泣耐心而无助,就像没有什么能缓解或止住它。莫斯卡看到桑德斯夫人的脸因疲惫而苍白紧绷,往常梳得整齐服帖的头发现在松松地耷在她脑袋周围。

他站在门口,等着她开口,却看到她完全被吓坏了,根本不可能开口。

他问:“她怎么样?”

“她在医院里。”桑德斯夫人回答。

“我知道,她怎么样?”

桑德斯夫人没有回答,她停住推婴儿推车的动作,双手掩住脸。宝宝的哭声变得更大,桑德斯夫人的身体开始前后摇晃。“噢,她那样尖叫着,”她说,“噢,她那样尖叫着。”莫斯卡等待着,“她滚下了楼梯,尖叫着。”桑德斯夫人说,哭泣着。

她的手从脸边垂下来,就像她无法再隐藏自己的悲伤了。她又开始前后推着推车,宝宝安静下来。桑德斯夫人看着耐心站在门口等待的莫斯卡。“她死了,她傍晚时死掉的。我正在等你。”她看到莫斯卡仍耐心地等在那里,就像她什么都没说,就像他仍在等她说话。

他只觉得麻木,就像一个紧闭脆弱的壳挡住了痛苦和光线。他听到桑德斯夫人又说了一遍:“她傍晚时死掉的。”他相信她,但无法把这当成真相来接受。他走出房子,穿过黑暗的街道。他走到医院,沿着大铁栅栏的弧线一直走到大门。

莫斯卡走进管理办公室,夜班办公桌后是个戴着医疗修会白大帽的修女。在一张靠墙的长凳上,他看到艾迪・卡辛。

艾迪起身尴尬地站着。他冲修女点了点头,她示意让莫斯卡跟她走。

莫斯卡跟着白大帽,沿着寂静的长走廊走下去,他听到在这片静默中,病人们在沉睡中精疲力竭的呼吸声。在走廊的尽头,他们绕过穿着黑衣、跪着把瓷砖地板擦得雪白的女清洁工。

他们拐到另一条走廊上,修女打开一间小房间的门,他跟着她走进去。她让到一边关上门。

莫斯卡往房间里迈了一步,在角落里,位于白枕头之上的是赫拉的脸。她的身体被一块白布一直盖到脖子上,他看不清楚,便又往里走了一步。

她双眼紧闭,一边脸颊已经不肿了,就像毒药和生命一起逃离了她的身体,嘴唇毫无血色,几乎是白的,哪里都没有一丝红,她脸上没有任何纹路,看上去比他记得的任何时候都显得年轻。但那张脸毫无生气,她紧闭双眼下凹陷的眼窝让它们显得似乎是盲的。

莫斯卡走近了些,站到床边,低头注视着赫拉,心里满是困惑。现在,他知道自己必须接受她死亡的事实,但他不知该怎么做,他没法思考,也没法感觉。暴力的死亡他并不陌生,但现在看到它带着伪装而来,第一次看到他曾亲吻过、亲身爱过的人再也无法触碰。他的手伸下去,触碰那再也看不见的双眼和她冰凉的面颊。他听到一种奇怪的窸窣声,便把床单往下拉了一点。

她的身体被包裹在厚厚的褐色包装纸里,他看得出其下没有衣服。他身后那修女悄声说:“很多家属希望这样,他们需要那些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