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3/30页)

在第二章里,我之所以有意地一一写了erectio penis的事,就是因为与此有关。因为我的自我欺骗是由于这点的无知所促成的。任何小说的接吻场面,都省略了有关男性的erectio描写。这是当然的,是不必要写的。就是研究性学的书,也省略了连接吻也能引起的erectio。我推察,唯有肉体交欢之前,或者通过描绘其幻觉,才会产生erectio。我没有任何欲望,但到了这种时候也会突然——简直像是来自天外的灵感——产生erectio。我内心的百分之十却在不断低声嘀咕“不,唯有我不会产生吧”,这就形成我的所有形式的不安,并表现了出来。然而,我犯恶习的时候,心中哪怕一次是否也浮现过女性呢?纵令是试验性的。

我没有这样做。我认为我没有这样做只不过是出于我的怠惰!

归根结蒂,我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除了我以外的少年们,每晚都梦见头天窥视的妇女一个个裸体在街头来回走动。不知道少年们梦见了女人的乳房,宛如夜里无数次地从海上漂浮上来的美丽水母,女人们的高贵部分张开湿润的阴唇,数十遍数百遍数千遍没完没了地唱着海魔女之歌……

这是出于怠惰?大概是出于怠惰吧?我疑惑。所有的一切,都是由于我走向人生的勤奋。总之我的勤奋都花费在这一点怠惰的辩护上,都充作使怠惰照旧发展下去的安全保障。

首先,我想起要给有关女性的记忆编上号码。无奈这种记忆太贫乏了。

十四五岁上发生过这样一桩事:父亲到大阪赴任那天,在东京站送走父亲后归来,有几位亲戚造访了我的家。也就是说,回家的时候,他们一行人也同母亲、我、弟弟、妹妹一起上我家串门来了。其中有我的堂姐澄子。她适值结婚前,二十岁光景。

她的前齿有点龅牙。那是非常洁白而美丽的前齿,乃至令人怀疑是否为了突出这两三颗牙齿才故意这样长出来的。她一笑,前齿首先闪光,那龅牙的模样给笑容增添了无法形容的娇媚。这种龅牙的不调和,犹如一滴香料滴落在脸庞和身姿的优美和标致的调和中,加强其调和,并在其优美中平添几分韵味。

如果说“爱”这个词不合适,那么就说我很“喜欢”这个堂姐吧。从孩提起,我就喜欢从远处看她。有一回,她在罗纱上刺绣时,我什么也没干竟呆呆地在她身边达一个多小时。

伯母她们进里屋后,我和澄子并排坐在客厅的椅子上,默默无言。送行时的喧嚣在我们的头脑里践踏的痕迹尚未消逝。我觉得太劳累了。

“啊,真累啊!”

她打了个小呵欠,把白皙的手指并拢,掩着嘴巴,像念咒似的,用并拢的手指轻轻地、倦怠地拍了两三下嘴巴。

“你不觉得累吗,阿公?”

不知怎的,澄子用和服的双袖捂住了脸,把脑袋沉甸甸地落在她身边的我的腿上。尔后,慢慢挪动着,转换了一下脸的朝向,久久地一动也不动了。她把我的制服裤子当作枕头的这份荣光,使我的制服裤子也震颤起来。她的香水和香粉的芬芳,使我张皇不知所措。澄子睁着疲惫的但却是清澄的眼睛,一动不动的侧脸,使我感到为难了……

仅此一回。尽管如此,我却永远记住了这种在自己腿上存在过片刻的、奢华的分量。这不是肉感,而只是某种极其奢华的喜悦。活像勋章般的分量。

在往返学校的公共汽车上,我经常遇见一个贫血体质的姑娘。她的冷漠,引起了我的关注。她那副望着窗外的百无聊赖、厌倦事物的神态,那副微微突出的嘴唇的冷峻,也时常引起我的注目。她没有在公共汽车上,我就感到美中不足。上下车的时候,不知不觉地总是期待着她。我想,这是不是一种恋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