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第2/3页)

阮时意抿唇轻笑:“此为太夫人开玩笑时顺手所添加,为呼应第三段墨色变化最大之处,且看此处,画笔突转之风始于皴染陡坡和浓墨细笔勾画水波。”

“姑娘竟有幸欣赏《万山晴岚图》的其余部分?那是多少年修得的福气啊!”二人目露钦羡,异口同声。

阮时意笑而不语,细细鉴别完毕,方对周氏略一颔首。

平氏冷笑:“姑娘挑不出毛病?”

阮时意不屑与她废话,回头朝于娴使了个颜色,又向周氏点了点头。

于娴捧出一个墨色锦盒,内里装有一对十两的金锭。

周氏语气平和:“辛苦安定伯夫人走这一趟,小小心意,就当谢过……平家人保管画作数十年之功。”

此举显然含带驱逐意味,平氏惊怒交集,嘴唇翕动,勉强挤出一句:“你们!欺人太甚!”

她年少时曾渴望嫁入徐家,奈何徐明礼早有婚约,徐明裕生意血本无归,正计划走南闯北……她等不起,也赌不起。

横了心带上一截晴岚图嫁入伯府,夫家惊喜万分,待她加倍看重。

蒙混至今整整十九年,徐家人拿着铁证要求她交还,比生生剜去她的心头肉还难熬。

她原本还打着如意算盘,倘如事情顺利,或许可向徐家“另借”探微先生其他小画作,未料徐家一而再再而三不给她好看,更以金钱打发的手段逼她离开。

见她怒不可遏,阮时意淡然道:“夫人何必动怒?敝府丧事未了,不便相邀入内奉茶,免得夫人……沾‘晦气’。”

“晦气”二字说得一字一顿,教平氏面如死灰。

此时此刻,她才意识到,昨日那番言辞被听了去!

可她如何甘心被一小姑娘嘲讽,转目睨向周氏,“徐夫人,贵府小辈没大没小、没规没矩,传出去不怕人笑话?”

周氏尚未作答,徐明礼的清朗之音从二门后飘然而至。

“只怕……徐家规矩,轮不到安定伯夫人来立!”

余人立时转向其所在,却见徐家兄弟一同行出,粗糙苴麻孝服丝毫未削弱清贵气派。

二人径直走到阮时意身边,确认她未受辱,脸色略微缓和。

如此明显的袒护,平氏眼再瞎也瞧得出来。

以徐明礼的根基,起复后依然是无可动摇的朝廷柱石,兼之徐明裕富赡充牣,徐明初为邻国王后,恩宠无限……

为出一口气而得罪徐家?她还没到愚不可及之地。

当下,她收敛跋扈状,朝徐家兄弟盈盈福身,强颜欢笑:“承蒙太夫人关怀照拂,深受探微先生佳作熏陶,岂敢再收‘谢礼’?不打扰诸位了。”

维系表面和谐,她仓促告辞,上轿前回头觑望,只见那少女由徐家兄弟护着进院,垂眸间潜藏超乎年龄的淡泊与释然。

平氏心底腾升出异样感,悄声对心腹丫鬟道:“派人打听一下,那盛气凌人的小妮子……究竟是何来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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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太夫人”下葬当天,子孙依礼守制,居于半山垩室内,晓苫枕砖,自种自食。

阮时意领着于娴,以及徐明裕为她精挑细选的仆侍,不动声色迁居城东澜园。

澜园由阮氏废园改建,是阮时意早年回购的私宅之一,门庭雅洁,室庐清静,颇具大隐于市的情致。

于娴身为徐家资历最深的老嬷嬷,不好明目张胆伺候她这“小姑娘”,唯有充当管事,仔细打点新居事务。

安顿后,阮时意压抑对子孙的牵挂和顾虑,持徐明裕的信件和印鉴,秘密接管徐家生意。

几位大掌柜早闻徐家名下产业将由某位远亲执掌,却怎么也没想到是位娉婷袅娜、玉柔花软的小姑娘。

目睹她的沉稳内敛、镇定从容,他们惊诧之余,始觉心安。

阮时意尽可能减少抛头露面的机会,将绝大多数事务分摊给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