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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这些催我回家的来信,我全都婉转得体地一一答复,我总是说我身体很好,我也不缺钱花。我认为这两点或许能使父亲对我迟迟不回家探亲稍许得到些安慰。

在这期间,一天早上,玛格丽特被强烈的阳光照醒了,她跳下床来问我愿不愿意带她到乡下去玩一天。

我们派人去把普丽当丝找来,玛格丽特嘱咐纳尼娜对公爵说,她要趁这阳光明媚的天气跟迪韦尔诺瓦太太一起到乡下去玩。随后我们三人就一起走了。

有迪韦尔诺瓦在场,可以使老公爵放心,除此之外,普丽当丝好像生来就是一个专门参加郊游的女人。她整天兴致勃勃,加上她永远满足不了的胃口,有她做伴决不会有片刻烦闷,而且她还精通怎样去订购鸡蛋、樱桃、牛奶、炸兔肉以及所有那些巴黎郊游野餐必不可少的传统食物。

我们只要知道上哪儿去就行了。

这个使我们踌躇不决的问题又是普丽当丝替我们解决了。

“你们是不是想到一个名副其实的乡下去呀?”她问。

“是的。”

“那好,我们一起去布吉瓦尔(1),到阿尔努寡妇的曙光饭店去。阿尔芒,去租一辆四轮马车。”

一个半小时以后,我们到了阿尔努寡妇的饭店。

您也许知道这个饭店,它一个星期有六天是旅馆,星期天是咖啡馆。它有一个花园,有一般二层楼那么高,在那里远眺,风景非常优美。左边是一望无际的马尔利引水渠,右边是连绵不断的小山冈;在加皮荣平原和克罗瓦西岛之间,有一条银白色的小河,它在这一带几乎是停滞的,像一条宽大的白色波纹缎带似的向两面伸展开去。两岸高大的杨树在随风摇曳,柳树在喃喃细语,不停地哄着小河入睡。

远处矗立着一片红瓦白墙的小房子,还有些工厂,它们在灿烂的阳光照耀下,更增添了一层迷人的色彩。至于这些工厂枯燥无味的商业化特点,由于距离较远就无法看清了。

极目远眺,是云雾笼罩下的巴黎。

就像普丽当丝对我们讲的那样,这是一个真正的乡村,而且,我还应该这样说,这是一顿真正的午餐。

倒不是因为我感谢从那里得到了幸福才这样说的。可是布吉瓦尔,尽管它的名字难听,还是一个理想的风景区。我旅行过不少地方,看见过很多壮丽的景色,但是没有看到过比这个恬静地坐落在山脚下的小乡村更优美的地方了。

阿尔努夫人建议我们去泛舟游河,玛格丽特和普丽当丝高兴地接受了。

人们总是把乡村和爱情联系起来,这是很有道理的。没有比这明亮的田野或者寂静的树林里的蓝天、芳草、鲜花和微风更能和您心爱的女人相配了。不论您多么爱一个女人,不论您多么信任她,不论她过去的行为可以保证她将来的忠实,您多少总会有些妒意的。如果您曾经恋爱过,认认真真地恋爱过,您一定会感到必须把您想完全独占的人与世界隔绝。不管您心爱的女人对周围的人是如何冷若冰霜,只要她跟别的男人和事物一接触,似乎就会失去她的香味和完整。这是我比别人体会更深的。我的爱情不是一种普通的爱情,我像一个普通人恋爱时所能做的那样恋爱着,但是我爱的是玛格丽特·戈蒂埃,这就是说在巴黎,我每走一步都可能碰到一个曾经做过她情人的人,或者是即将成为她情人的人。至于在乡下,我们完全置身于那些我们从来没有遇到过、也不关心我们的人中间,在这一年一度春意盎然的大自然怀抱中,在远离城市的喧闹声的地方,我可以倾心相爱,而用不到带着羞耻、怀着恐惧地去爱。

妓女的形象在这里渐渐消失了。我身旁是一个叫做玛格丽特的年轻美貌的女人,我爱她,她也爱我,过去的一切已经没有痕迹,未来是一片光明。太阳就像照耀着一个最纯洁的未婚妻那样照耀着我的情妇。我们双双在这富有诗意的地方散步,这些地方仿佛造得故意让人回忆起拉马丁(2)的诗句和斯居杜(3)的歌曲。玛格丽特穿一件白色的长裙,斜依在我的胳臂上。晚上,在繁星点点的苍穹下,她向我反复絮叨着她前一天对我说的话。远处,城市仍在继续它喧闹的生活,我们的青春和爱情的欢乐景象丝毫不受它的沾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