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片冰心在玉壶(第3/9页)

夏月也是个认死理的,既然事情都揽下来了,哪怕心里打着鼓,也是硬着头皮不服软,说了句:“好走,不送了。”

人群也就哄然散开。

没想到,齐安会比闵家还先离开锦洛。

齐安走得很匆忙也很隐蔽。

就子瑾和其他两个齐安比较喜欢的弟子一起去城外送他。其他两个同门都是依依不舍地与齐安话别,絮絮叨叨,只有子瑾默默不语,眼神格外黯然。

齐安拍了拍他的肩:“子瑾,所有弟子里你不是最聪明也是最努力的,所以你一直都和他们学得一样好。但是,很多事顺其自然的话,人生才会更容易些。”

“先生……”

齐安道:“偶尔要多为自己想想,自私虽不算君子行当,但却是世人的本能。就像如今我执意要走一样。”

稍许,船已靠岸,船家招呼着齐安上船。

齐安挥手一笑:“都回去吧,不必再送了。”

子瑾送完人回到闵府,却不见夏月,问遍府中上下都道不知。

荷香安慰他:“少爷你别慌,你好生想想早上小姐有没有说要去哪儿?”

子瑾一怔,旋即出门。

他早上把书院的钥匙给她,说齐先生将房子交给他们姐弟俩打理,是卖是留还是自己用,任由他们处置。

书院的大门没锁,一推就开了,转了个弯他才看见夏月在他们少时读书的几张桌案旁。她听见脚步,转身见到是子瑾,嫣然道:“我还以为是齐先生欠谁的钱,卷铺盖逃了,要账的来收房子呢。”

他突然冲动地走过去拽住她的胳膊。

夏月诧异:“怎么了?跑这么急?先生走了吗?”

他没说话。

她当是子瑾没听清,于是重复:“怎么了?”还试着往他身后瞅了瞅,揶揄道,“莫不是后面有哪家的姑娘在追你,喘成这样。”

子瑾道:“我以为你和……”剩下半句却说不下去了。

夏月想到了什么,拉起子瑾的手:“跟我来。”然后在窗户旁最僻静的那张桌子前坐下,指着桌面上刻着的模糊小字,笑道:“这还是我拿簪子在上面写的呢。”

不记得是多少年以前,那个时候若是别人的话说长了,子瑾便听不懂。她就向娘申请来陪他,齐安说一句,她便记在纸上给子瑾看。

可是时间长了,她天生没有好耐性,最后变成了两个人坐在一起,他听他的,她玩她的。坐着实在无趣,又碍于齐安的威严不敢随便走动出去,于是便拔下头上的簪子在木头桌面上划呀划的。

刻一些喜欢的诗句,过了几日新鲜感没了又刻别的。

现在看来,上面依稀只有几个字还认得出来。

“你说齐先生连房子都不要了,我就来瞧瞧。”夏月又摸了摸那些模糊痕迹,“唉,当时写了些什么呢?”

子瑾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微微一怔,写了很多,他都记得,其中有一句还总是在心里念叨——

绾发为始,迄于白首。

这一季的秋天,锦洛一反往年的天气,没有下雨,阳光总是惨白、阴冷的。闵老爷本来一直让楚秦准备全家西迁的,但是因为一日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醒来之后左手左脚都不能动了,真叫人头疼。

大夫来看过,说是闵老爷已经血脉不通,怕是熬不过几天。事情来得太突然了,若非没有子瑾,还有楚秦、楚仲在身旁,夏月一个人定然撑不下去。

所以当年娘说:“爹爹和娘送给月儿一个弟弟好不好。”

她问:“为什么呢,如果有弟弟的话,是不是爹娘对月儿的爱就会变少了?”

娘温柔地笑:“不会啊,有了弟弟以后,月儿得到的爱就会再多一份,而且就算日后一个人也不会觉得孤单了。”

她问:“弟弟也会喜欢月儿,让月儿不被他们欺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