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第4/64页)

他想到了孩子们。糟糕,还有孩子。两个孩子,一男一女。女孩大一点儿,说不定10岁?但男孩很小,还是个小不点儿。

“哈喽!”他呼喊着,多了几分紧迫感。现在他正游向最大的一片残骸,看起来像机翼的一部分。他游到那里的时候,金属热得没法摸,他赶紧踢水离开,不想被海浪扫上去烫伤自己。

他感到疑惑,飞机是因为冲击力解体的吗?还是下降过程中断开的,致使乘客四处散落?

他一无所知,这看似不可能,但记忆的数据流被无法破译的碎片、无序的图像堵塞了,现在他没时间去理清任何事。

斯科特在黑暗中眯着眼睛,感觉自己突然乘着一个大浪升起来。他奋力留在浪尖,意识到自己无法再回避明摆着的事实。

他努力保持浮在水面,这时他感觉左肩里有东西爆裂了。坠机后他一直忍耐的疼痛变成了一把尖刀,只要他把左臂抬过头部就会将他刺穿。他一边踢腿,一边试图用拉伸来舒缓痛苦,就像处理抽筋一样,但显然肩窝里有东西扯裂了,或者断了,他得好自为之。他还有半边身体能动,可以应付像样的蛙泳,但如果肩膀的情况恶化,他会成为一个独臂男人,随波逐流,身上带伤,最终成为鲸鱼咸涩巨腹里的一条小鱼。

然后他想到,他可能在流血。

这个想法让他充满纯粹的动物恐慌,高等理性早已蒸发了。他的心率飙升,同时疯狂地踢腿。结果他呛了咸水,开始咳嗽。

停下,慢下来,他告诉自己。如果你现在恐慌,你就会死。

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慢慢地转动,试图找到自己的方向感。他心想,如果能看到星星,他就能给自己定位。但雾太浓了,他什么都看不到。他应该往东游还是往西游?游回文雅岛还是游向大陆?然而他怎么能知道哪儿是哪儿?他出发的岛屿就像漂在汤碗里的冰块。在这个距离,即使游泳的轨道只偏移了几度,也可能刚好错过目的地,甚至永远不会到达。

他想,最好还是往长距离的海岸线游。如果他平稳地划水,不定期休息一下,不要恐慌,他最终一定能到达陆地。毕竟他是个游泳健将,熟悉大海。

他告诉自己他能做到的,这个想法让他信心激增。他坐渡轮的时候了解到,玛莎文雅岛距离科德角11千米。但他们的飞机在前往JFK机场,这意味着它可能在向南飞行,位于前往长岛的开放海域上空。他们飞了多远?他们离岸有多远?斯科特能用一只好胳膊游16千米,甚至是32千米吗?

他像是一只漂在远海的陆地哺乳动物。

他告诉自己,飞机应该发出了遇难信号,海岸警卫队已经出动。但即使这么想着,他还是意识到最后一点儿火焰熄灭了,残骸随着洋流散落开来。

为了让自己免于恐慌,斯科特想起了杰克。杰克—穿泳裤的希腊男神,咧嘴笑着,手臂弯折探入荡漾的高浪,双肩向前拱起,背阔肌突然出水。他们叫这种姿态螃蟹式,就好像一只被攫住的螃蟹。整个童年时代,斯科特把他的海报贴在墙上。他把它贴在那里提醒自己,一切皆有可能。你可以是探险家或宇航员,你可以航行七大洋,攀登最高峰。你只需要相信自己,这一切都会发生。

斯科特在水下屈体,一边剥掉他的湿袜子,一边对着寒冷的深海伸缩脚趾。他的左肩开始拉紧,所以尽可能多让它休息,用右边的身体带动身体的重量,每次用儿童的狗刨式游泳休息15分钟。他再一次意识到他不能胡乱选个方向,用一只胳膊迎着强劲的洋流游,而且不知道要游多远。恐慌和绝望渗入他的身体,他难以摆脱。

他嘴里的舌头已经开始发干。如果他要在海里游很久的话,脱水是另一个需要担忧的问题。他的周围风势渐起,大海变得狂暴。斯科特决定了,如果要做这件事,现在就要开始游。他再次寻找浓雾的间隙,可是没有,于是他短暂地闭上眼睛。他试图去体会方向,像铁料感觉磁极一样去探究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