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袋西口公园(第2/25页)

这种水果行在每一个车站旁都会有一家,一般都会营业到最后一班电车发车为止。我那老妈很懂得经营之道,她在店门口亮堂的地方净摆着哈密瓜、西瓜、刚成熟的枇杷、桃子、樱桃这类高价水果,专门等那些喝醉了酒穷装大方的上班族来买。而那些小市民阶层爱买的低价水果则放在不显眼的地方,别人问起来才往外拿。

从我家的水果行走到池袋西口公园只要五分钟,其中有半分钟是在等红绿灯。不知为什么,我对西口公园有着一种莫名的好感,没事就泡在公园的长椅上,就这么坐着发呆。反正无所事事,一天二十四小时一晃就过去了!但即使是这样的每一天,还是可以交到好朋友。

那时,阿正是我的死党。阿正的本名叫森正弘,和我读同一所高工。他和我一样整日无所事事,最后竟也能奇迹般以最后一名的成绩挤进四流大学。天才!真是有狗屎运。但是,阿正是出了名的坏学生,他几乎从来不去学校报到,整天和我在西口公园闲逛,似乎我才是他的老师似的。他说之所以愿意和我在一起是因为比较容易泡妞。而事实上,阿正确实对女人比较感兴趣,他老爱大大咧咧地暴露他那晒得黑亮黑亮的胸膛,还在左耳边穿了三个耳洞。

去年六月的一天,天下着大雨,我们在西口公园的丸井百货避雨。对于我们这些没钱人来说,下雨是件很伤脑筋的事,外面不能待,室内又没地方去。当时我们两人口袋里一毛钱都没有,只好漫无目的地在店里瞎晃荡,晃到位于地下室的书店时,无意间被我们撞到一桩有趣的事。在写真集和美术书籍的高价区,居然有一个戴着眼镜、身材瘦弱的小鬼正偷偷地把一本很厚的书塞进单肩挎包,之后,他竟然若无其事地越过收银台,搭手扶电梯到一楼,前后侦察了一番之后,再从丸井百货的正门走了出去。我和阿正相视诡笑,好了,现在不愁没事干了。我们俩便跟着他,通过十字路口,到达东京艺术剧场的广场后,我们从后面叫住他。那小家伙闻声吓得跳起老高。嘿嘿!是个胆小的家伙,应该有不少油水可捞。在我和阿正的威慑和要求下,我们三人一起走进附近的咖啡店。

从结局说的话,我们半毛钱也没捞着,除了免费的冰咖啡。小鬼的名字叫水野俊司,他让我们叫他小俊。这个瘦小的小俊刚开始很沉默,但想不到居然也是半个话痨,话匣子一旦打开,就说个没完没了。他告诉我们他偷的是法国漫画家的书册。他三个月前刚从乡下考上设计专业学校,但在学校几乎不和任何人讲话,这样一来,他当然就很少有朋友。他不但没有朋友,而且在他眼中,学校的同学都是笨蛋,认真上课的人都是傻瓜。

这个话痨般的水野俊司真是一个奇怪的人,他说话又快又急,似乎有人在跟他抢似的,而那两只眼睛却呆滞无神。他一进入这种状态,我和阿正交换了一个眼神:“这小子没搞头!”真是倒霉透了!恐吓这家伙看来也没什么好处可捞。小俊可不管我的心理感受,他从袋子里拿出素描本,洋洋得意地给我们看他的作品。说实话画得还是不错的,但又怎样?不过是张画而已,又不能让我们吃喝玩乐。

没办法,只能放过他了,我们离开咖啡馆后就各奔东西。

第二天,我和阿正在西口公园长椅上无聊地坐着时,小俊竟然也摸到我们身边,坐下后一句话不说就在素描本上画了起来。隔天他又来了。就这样,小俊成了我们的同伴。

要了解池袋西口公园的真实面貌,我建议大家周末深夜来(我们耍帅时都叫它West Gate Park)。喷泉周围的圆形广场几乎变成“泡妞竞技场”,美眉们坐在长椅上,而帅哥们则绕着圈地上前搭讪,看对眼的就一起离开公园:不管是要喝酒,唱卡拉OK,还是去宾馆,这些刚刚在公园结识的男女都能在五分钟内各得其所。在最后一班公车离去后的终点站,来自琦玉的车队将车辆排成一列慢慢移动,这些百无聊赖却又自命潇洒的车手透过车窗向路过的每一个女孩搭讪:“喂,要不要和我们去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