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第2/3页)

沧玉摇了摇头,他看向了赤水水,肚子里藏着千百句恶毒的话来刺伤这只同样受益的狐妖,然而他并不出口,许多东西没必要做得太绝,因此轻声道:“我并不觉得那地方难熬。”人在安逸的环境下,再是舒适的所在都会有所挑剔,可一旦没的选了,怎么落魄的境地都能咬牙撑下去。

既然有了目标,又明白自己是在为什么而忍受,那么即便是火山冰川,都不能阻拦。

人事实上要远比自己所以为的更坚韧。

在琉璃宫的时候,沧玉本也以为自己永远都无法忍受寂寞,可是经历过这一遭之后,他反倒觉得清净些也没有什么不好,起码寂寞的滋味并不会比这种失望的痛苦更令人难过。而这世间众生与玄解比起来,沧玉又更愿意与后者待在一起相处些,他朦朦胧胧地意识到,自己的缺陷大概就是自己都无法确认自己真实的存在,而玄解的心里,填着清晰而完整的他。

那是沧玉自己都做不到的事。

赤水水又想叹气了,他不是个适合叹气的妖怪,他的生命总是很快活,没有麻烦的感情纠葛,也没有对谁的求而不得,更谈不上什么贪婪与欲/.望。这世间许多事对他来讲都是很简单的,有时候你可以侥幸选择到你都想要的东西,可有时候你只能选一个,春歌选了她心里更重要的那个,却又不舍得另一个。

这不是不对,只是太难了。

沧玉不像人类,经不起磋磨跟时光,他有着漫长的生命与光阴,凡人投入轮回会忘记一切。可是妖呢,当时间冲刷过记忆,假使仇恨被砂石消磨得仅剩无几,那么他曾对春歌的友情与温情也必然得到相同的结局。

赤水水知道这个问题太愚蠢了,可他还是忍不住,生在世间总要做些蠢事,否则这一生还有什么意义:“你真的不愿意原谅春歌吗?”

“那你愿意吗?”沧玉的手顿了顿,他抬起脸来,天明明是晴朗的,可不知怎的,赤水水却感觉世界都暗沉了下来,暴风雨仿佛潜伏在远处,凄风寒雨就下在他心里,那讥讽的笑意如同幼年恐惧的鬼怪,在荆棘丛中伺机狩猎,准备抓走不谨慎的幼崽饱餐一顿。

赤水水听见自己酸涩而艰难地回答道:“也许……会的。”

其实就连赤水水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心底的答案,他从不曾将任何人的地位放于狐族之上,也绝不会让自己陷入这样两难的境地里。只是他同样清楚,这样的回答不过是期望春歌与沧玉之间能有缓和的地步,倘若真能原谅,也绝非一言半语所能轻而易举消磨的。

沧玉莞尔一笑,他很平静地说道:“那你原谅她了。”

起初赤水水并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他困惑地看着沧玉,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于是他沉闷地捡起地上一根枯枝拨了拨泥土,慢悠悠道:“我不喜欢不高兴的事情,这件事是你跟春歌闹得,我就不插手了。臭小子怎么样,还跑得动吧?”

“死不了,还能喘气。”沧玉轻轻拍了拍膝头的玄解,低声道,“你既然醒了,怎么不起来。”

玄解掀开眼皮,沉闷道:“我饿了。”

他跟沧玉不同,并不生任何人的气,只是懒得理会而已。

赤水水跟他们俩分开的模样都很熟,但是偏偏两个大妖在一起的样子是最不熟的,忍不住一身恶寒,抖了抖鸡皮疙瘩,不管是陷入情爱的玄解还是陷入情爱的沧玉,看起来都实在有些太恐怖了,他打个哆嗦道:“我走了。”

玄解这才略有些吃惊地抬起头来看他:“你还没走啊。”

赤水水的青筋忍不住跳了出来,龇牙咧嘴地勉强自己笑开颜来,一字一顿道:“是啊,看来你变小了之后眼神都不大好使了。是不是啊,小眼睛。”他有点想像很多年前那样掐着玄解的后脖子往树上提,这只沉默的幼崽曾如同精巧的工具,机械地按照指令完成做法,即便惹毛他无数次,他都不会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