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即便当真要治, 也得等风波过去, 我与秋郎出门远行求医, 免得家中长辈担心忧虑。”

这病是凡人治不好的, 谢秀娟自己看了许多大夫, 早已心知肚明,她察觉到了问题,因此连微笑都勉强了几分,这话说来还抱希望,无非是给予自己一个安慰。渔阳的大夫即便说不上是绝顶的神医, 可也绝非是吃白饭的料, 他们就算治不好, 也不该看不出任何问题。

奈何她跟丈夫并不算齐心, 白朗秋决定要请大夫, 谢秀娟总不能同丈夫说出实情, 对方本就不太喜欢自己的发明跟神神鬼鬼牵扯到一块儿,倘使谢秀娟此刻提起,指不定会触怒丈夫,家宅更不安宁。

沧玉知晓了来龙去脉,心中便有了几分把握,谢秀娟是个聪明的女人,该舍得的舍,该断掉的断,只是人各有自己的想法,天狐不敢断言自己就真能为这位白夫人驱除邪祟。

心病还须心药医, 得看谢秀娟自己怎么想了。

“你这病说难治倒不难治,说容易却也不算容易。”沧玉伸出手去,微风送来亭边大树上的两片叶子,还沾着未化的雪花,悄无声息贴在他掌心之中,雪被妖力催化成了圆润的水珠,将叶子洗得发青,他将叶子贴在了谢秀娟的眼睛上,温声道,“你觉得眼睛如何?”

远远白朗秋看着叶子无风自动,逆着雪花转落在沧玉的手心之中,不由得目瞪口呆,他知晓玄解与沧玉许是有些本事,可从未想过是这样的本事,一时又惊又奇,忍不住开口问道:“不知道沧玉先生是用的什么法子。”

“法术。”玄解淡淡道,“你们没有见过吗?我还以为天底下都是道士乱跑呢。”

白朗秋摇了摇头,笑道:“我早年经商,倒还见过几个道长,不过撒谎骗人的倒也不少,再来那些斩妖除魔的道士虽然各有神通,但总不能揪着人家询问。不知道这是如何学来,我倒不奇怪这能耐,只是想知晓怎么叫那叶子动起来,噢——”他说得一时忘情,半晌才发觉自己说得过于露骨,不由歉意道,“若是不便言明,全当我方才胡言,不要在意。”

其实白朗秋自己从不藏私,可世间有千奇百怪的规矩,他经商时游历了大江南北,不知道遇到过多少古怪规矩与脾气的匠人,这等妙法仙术,想来不是常人能学的,他与玄解是君子之交,不想为这事伤了和气。

他忘情问出那几句话来,只是因着世上万物皆有迹可循,水车需得借助水势,马车需得马儿去拉动,叶子自要靠得人手去摘。

要是这叶子可以随心所动,那往后砖瓦重物岂不是也可隔空飞来。

“没什么,天生的。”玄解没白朗秋想得那么深,更不知道对方在打永动机的主意,只说了自己知晓的事,“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我与那些道士没怎么接触过,只知道他们算卦很厉害,不过算得时准时不准。”

白朗秋对这个是不信的,就微微一笑道:“算卦就是如此,总能蒙得半句对。”

他倒非是不信鬼神,而是对这些命途早定的说法嗤之以鼻。

话分两头,再说回沧玉这处,谢秀娟不知道对方在使什么法子,只觉得眼上燥热退去,有什么清凉的东西贴了上来,下意识伸手去摸,冷不防碰着沧玉的手,竟比冰还冷,立刻收了回来,迟疑道:“冰冰凉凉,不那么疼了。”

“说出你的心愿,你最想要的东西。”沧玉微微笑道,“必定是你最想要的。”

这回谢秀娟沉默了很久,自幼接受的教育束缚着她的本性,使得深埋在心中的话无论如何都难以吐露:“我……”

沧玉耐心等待着,这两片叶子不过是个障眼法,拿来困住心魔残留的魔气的,最重要的还是谢秀娟是否愿意直面自己的心,要是她始终不愿意,那么谁都没有办法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