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第2/7页)

我的表兄,讲起来两头大,最近两头跳,两头吵,头昏脑胀,跟我打电话,准备去九华山落发做和尚。我讲,表兄做和尚,也是花和尚,山门不太平。陶陶抱了小琴说,乖人。小琴说,我容易满足,就算陶陶现在逃回去,跟姐姐住几天,我也无所谓。陶陶说,瞎讲了。小琴说,总归原配嘛,加上小囡,自家的骨肉。陶陶不响。小琴说,我无所谓。陶陶不响。小琴双腿搁到陶陶身上说,我大腿好看吧。陶陶说,好看的。小琴说,哪里好看。陶陶说,好看就是好看。小琴说,我想装一顶帐子,下面树叶子多,马上有蚊子了。陶陶说,蚊子叮大腿,叫啥。小琴说,不是上海人,我不晓得。陶陶说,面孔上的痘痘,大腿上的蚊子块,一点一点的红,叫啥。

小琴说,不晓得。陶陶说,我听葛老师讲,以前豆麦行里,芝麻叫“冰屑”,蚕豆叫“天虫”,绿豆叫“绿珠”,赤豆呢。小琴说,我不晓得。陶陶说,这粒痘痘,叫“红珠”,叫赤豆,赤豆粽子,赤豆糕。小琴说,要死了,为啥不叫桂花赤豆甜棒冰,我如果大腿叮到这种程度,人也不要做了。陶陶说,现在我数一数,有几粒“红珠”,几粒赤豆。小琴一扭说,做啥,我痒了呀,对了对了,昨天,我学到一只上海小调,我背了,正月里就踢毽子,二月里来放鹞子,

三月里结荠菜子,

四月里厢落花子,

五月里端午裹粽子,

六月里就拍蚊子,

陶陶说,让我先拍两记。小琴捂紧大腿说,下面还有呀,七月棉花结铃子,八月里就吐瓜子,

九月里厢造房子,

十月里送红帖子,

十一月里切栗子,

十二月里,养个小倪子。

陶陶不响。小琴说,好听吧。陶陶说,小琴,想跟我结婚了。小琴笑笑不响。陶陶叹一口气说,如果有了帐子,小琴一进房间,看到帐子里有个男人,心里想啥。小琴发嗲说,是陶陶进来,看见帐子里一个女人,想啥呢。陶陶说,我当然是冲进去,结果帐子弄坍,女人叫救命。小琴说,陶陶真是急,太急了。陶陶说,我接触的女人不算少,现在只喜欢夜深人静,帐子里两个人,一个是我,一个是啥人。小琴说,不晓得。陶陶说,讲。小琴说,芳妹姐姐。陶陶拍了一记。小琴捂紧大腿说,轻点呀,是潘静姐姐。陶陶啪一记,小琴说,玲子姐姐。陶陶说,我最讨厌这只女人,一副骚相。小琴说,这猜不出了。陶陶说,小琴就是讨厌,明晓得是自家,兜圈子。小琴说,落手太重了,看,打得发红了。陶陶叹气说,我现在,就想装一顶帐子,钻进去,几天不出来,只有两个人。小琴不响。陶陶说,不离婚,我哪里来太平。小琴不响,抱紧了陶陶。阳台外面,飘来白杨树的香气。小琴说,陶陶不要急,慢慢来。

三十一日这天早上,一切正常。陶陶出门阶段,小琴相送,人到门口,小琴忽然与陶陶一抱。陶陶说,乖人。小琴糯声说,早点转来。陶陶关门,走到楼下,眼前一直是小琴,像一朵花,笑容满面。这天陶陶是去事务所,与沪生商量离婚协议。小琴提到朋友重要,陶陶明白了,与芳妹分手,沪生就是最合适的中间人。几次找沪生,因为太熟,沪生不愿意接手,最后勉强答应,希望陶陶配合,耐心接听芳妹每一只电话,态度要软,诚恳,多表示抱歉,让芳妹毫无挽回的余地。陶陶答应。一天夜里八点钟,沪生来电话说,不要关机,电话要来了。八点廿分,芳妹来了电话,怨气冲天,后来稍微平复。以后几次,芳妹连续来电话,态度还是怨恨,但一次比一次冷静,后来,就是哀怨,已经无可奈何。陶陶暗地佩服沪生的功夫。前天夜里,沪生来电话说,芳妹已经死心了,基本同意签离婚协议了。陶陶千恩万谢,果然十分钟后,芳妹来电话,提到了分手细节。再过几天,同样夜里八点半,沪生来了电话,小琴识趣避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