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第4/12页)

两个女孩出来了。佩科拉拿着两球橘子菠萝味的,莫丽恩拿着黑莓味的。

“你们也应该来点儿,”她说,“他们各种口味的都有。别吃掉蛋卷的尖儿。”她告诉佩科拉。

“为什么?”

“因为里面有只苍蝇。”

“你怎么知道的?”

“不是说现在真有。有个女孩告诉我她在蛋卷尖里发现过一只苍蝇,从那以后她总是把这部分扔掉。”

“哦。”

我们从梦中乐园电影院前经过,贝蒂·格雷布尔微笑着俯视我们。

“你也爱她吧?”莫丽恩问。

“嗯。”佩科拉说。

我不同意。“海蒂·拉玛尔更好。”

莫丽恩表示赞同。“哦哦,没错。我妈告诉我,有个叫奥德丽的女孩去我们以前的家那边的美发厅,让女老板把她的头发做成海蒂·拉玛尔那样的。女老板说:‘可以啊,不过等你有了她那样的头发后再说吧。’”她甜甜地大笑了好久。

“听着真傻。”弗里达说。

“她确实挺傻。你知道,她还没来月经呢,可她都十六岁了。你呢,来了吗?”

“来了。”佩科拉说,朝我们看了一眼。

“我也来了,”莫丽恩不想掩饰她的自豪感,“我是两个月前来的。在我们原先住的托勒多,我有个朋友初潮时吓得要死。她以为她要了自己的命。”

“你知道为什么要来月经吗?”佩科拉提问的方式好像是希望这个答案由自己来提供。

“为了生孩子,”莫丽恩抬起两道仿佛用铅笔画出的眉毛,表示答案显而易见,“小孩在肚子里时需要血液,如果你怀上了孩子,就不会来月经了。可是如果没怀孩子,就用不着保存血液,血自动会流出来。”

“孩子怎么获得血液呢?”佩科拉问道。

“通过生命线。你知道。从你的肚脐眼开始。生命线就从肚脐开始,把血液输送到孩子的身体里。”

“可是,如果长肚脐是为了做生命线给小孩供血用,只有女孩能生孩子,为什么男孩也有肚脐呢?”

莫丽恩犹豫了。“我不知道,”她承认说,“不过男孩身上有各种用不着的东西。”她清脆的笑声盖过我们神经质的笑声。她卷起舌尖,沿着蛋卷的四周舔了一圈,吃掉一块紫色的冰激凌,让我眼馋得想哭。我们正等着交通灯变颜色。莫丽恩不停地用舌头舔着蛋卷周围的冰激凌。她不像我那样用牙咬着边缘吃。她的舌头围着蛋卷转。佩科拉已经吃完了;很显然,莫丽恩想慢慢享受自己的东西。在我惦念着她的冰激凌时,她肯定还在想着刚才最后说的那句话,因为她接着问佩科拉:“你见过光着身子的男人吗?”

佩科拉眨了眨眼,然后向别处望去,“没有,我上哪儿去见不穿衣服的男人呢?”

“我不知道。就是想问问。”

“就算碰到那样的人,我也绝对不会看。那真下流。谁想看光身子的男人?”佩科拉有点急了,“没有哪个爸爸会在女儿面前光着身子,除非他是下流坯。”

“我可没说‘爸爸’,我只是说‘光着身子的男人’。”

“那……”

“你怎么会提到‘爸爸’呢?”莫丽恩想知道原委。

“她还能看见谁啊,犬齿?”我挺高兴逮住个机会发泄怨气。不仅因为冰激凌,还因为我们真见过父亲赤身裸体。我们本来不介意想起这个,但这会儿却因为并不为此感到羞愧而羞愧。当时,父亲从厕所出来向卧室走去,从我们敞开的房门前经过。我们躺在床上,眼睛睁得老大。他站住,朝屋里望进来,想看看黑暗中的我们是不是真睡着了—也许有两双眼睛在瞧着他这件事纯属他自己的想象?显然他深信我们睡着了。他走开了,相信他的女儿们不会就那样躺在床上,睁大眼睛,一个劲儿地瞧啊瞧。他走开了,黑暗带走了他的躯体,却没有带走他赤裸的影子。那影子继续停留在我们屋里。像个朋友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