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第3/19页)

“哦,她嫁的那个又疯又老的黑鬼可没给她的脑子带来半点好处。”

“你知道那男人离开她时都对别人说了些什么吗?”

“不知道。说了什么?”

“他跟伊利里亚的那个小骚货佩吉私奔了,你知道的。”

“老邋遢贝西的一个女儿?”

“正是。有人问他干吗要为了那只小母牛离开德拉这样一个善良的女教徒。你知道,德拉总是把房子收拾得漂漂亮亮的。他说他敢向上帝发誓,真正的原因是他再也无法忍受德拉常常使用的紫罗兰水。他说他喜欢闻起来女人味十足的女人。他说他觉得德拉太爱干净。”

“这老狗。太恶心了!”

“你说得没错。这是哪门子的道理啊?”

“哪门子都挨不上。有些男人就是狗。”

“她就是因为这个才得上中风的吧?”

“肯定有影响。可你知道,他们家那些女孩没有一个头脑清楚的。还记得老是咧嘴笑的哈蒂吗?她脑子从来没有正常过。还有她们的姨妈朱丽娅,经常在第十六街来回晃悠,自言自语。”

“不是把她弄走了吗?”

“没呢。县里不想收她。说她不会伤害任何人。”

“可她在伤害我。你要是想尝尝被吓得魂飞魄散的滋味,可以像我那样早晨五点半起床,去看看那丑老婆子戴着圆边帽从身边飘过的情景。上帝保佑!”

她们大笑起来。

我和弗里达正在洗瓦罐。我们听不清她们说什么,但我们喜欢竖起耳朵听大人们谈话,密切关注他们的声音。

“唉,等我年老体衰了,但愿不会有人让我像她那样四处游荡。太丢人了。”

“他们打算怎么安排德拉?她没有亲人吗?”

“有个妹妹要从北卡罗莱纳州过来照顾她。我猜她是想霸占德拉的房子。”

“哦,别这么说。这可是我听过的最恶毒的念头了。”

“你想不想赌一把?亨利·华盛顿说那个妹妹已经有十五年没见过她了。”

“我还以为亨利有朝一日会娶她呢。”

“娶那个老女人?”

“是啊,亨利可不是胆小鬼。”

“的确,可他也没有老糊涂啊。”

“他结过婚吗?”

“没。”

“怎么搞的?难道有人割了他那东西吗?”

“他就是太挑剔。”

“他可不是挑。你看看周围有他能娶的人吗?”

“嗯……没有。”

“他只是很理智。工作踏实稳重,为人低调。我希望这事能成。”

“会的。你收他多少钱?”

“每两周五块。”

“这笔钱对你来说用处不小啊。”

“没错。”

她们的谈话如同一场略带淘气色彩的舞蹈:声音相遇,屈膝行礼,摇摇摆摆,然后退开。接着另一个声音加入,却又被下一个声音掩盖:两个声音绕着圈子互相追逐,然后打住。她们的话语有时高高地盘旋而上,有时大步腾跃几下,然而所有的声音都时不时地被温馨律动的笑声—就像一颗果冻做的心脏的跳动—打断。我和弗里达向来会把她们情感中透出的焦虑、纠结和冲撞看得一清二楚。她们说的话,我们不是也不可能每句都懂,因为我们一个九岁,一个十岁。因此,我们总是注意观察她们的脸庞、双手和腿脚,从音色中听出真相。

因此,星期六晚上亨利先生过来时,我们闻着他身上的气味。那气味妙极了。像树和柠檬雪花膏,像努奈尔牌头油和咝咝牌香水。

他总是笑呵呵的,露出一排整齐的小牙,中央一道友善的缺缝。大人们没有向他介绍我和弗里达—只是指了指我们。就好像在说这是浴室,这是衣橱,这是我的孩子,弗里达和克劳迪娅;当心这扇窗户,不能开到底。

我们斜眼瞧着他,什么也不说,同时也不指望他会对我们说什么。也许只是等他点点头,就像他在壁橱前点点头那样,表示看到我们了。但出乎意料的是,他居然对我们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