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第3/7页)

金静梓没有说话,也不想知道王家模眼中的日本究竟是什么德性。

汽车停在“新宿之目”前,那是一只嵌在车站外面墙上的逼真的大眼睛,与人的视觉平行,炯烔地与人们对视着。有人说这只眼里有爱情、欢愉、自得和希翼,也有麻木、苦闷、阴冷与邪恶,总之,它可以与任何人的心理勾通。在金静梓眼中,它是一只马赛克堆御的毫无生气的装饰,并非象人们吹得那样神。日本的高层建筑几乎都集中于新宿,它是仅次于银座的繁华地区。各种衣着,各色人等均在这里亮相,路口往往有连半句日语也不会说的髙鼻子街头画家摆着地摊兜售他们的油画。画工都不错,其精妙程度也决不逊于名家里手,作者都不是混饭吃的主儿。也有带着假睫毛的姑娘,端着架子在人行道上迈出了服装模特的步子,故意引人注目。大柱子后面,蓬头污面的乞食者,枕着一卷报纸旁若无人地酣然大睡……奇妙的,五光十色的社会。

金静梓随王家模进了一幢大搂,钻进电梯,只40秒便来到30层楼上,来到一家叫做“阿拉斯加”的美国田园式餐厅,要了两份牛排和啤酒,两人慢慢地吃着。王家摸一副讨好的派头,金静梓则是一副豁出去的样子,说说笑笑都很高兴。餐厅里没有顾客,两个服务员腊人儿似地戳在门口,西面巨大的落地窗一尘不染,给人的感觉似乎没有玻璃,一迈步便可以踏入蔚蓝的天宇。金静梓隔着窗朝下望,东京城玩具模型般铺在脚下,几只乌鸦从下面飞过,翅膀一扇一扇的,她还是第一次漬见飞行着鸟儿的脊背,原来是很平稳,造型很优美的。太阳正缓缓西沉,前方一片金黄,东京的无数块玻璃齐心协力地反射着太阳的光芒,灿烂而壮观。从上面跳下去不知会怎样?至少在落地前的40秒钟内她会象鸟儿一样张开胳膊,领略凌空飞翔的欢愉,以后就管它呢……她本能地后退了一步,撞着了身后的王家模。“你的脸色这么难看。”他说。

“咱们换个地方吧,”她说,“热闹的。”

“行啊。”王家模说,“今天晚上我请客,你可得捞够本儿啊。”

街上的灯已经亮起来了,新宿的街头满是人,简易的“热狗”售货亭前几个男人一边往“热狗上洒sauce,有滋有味儿地调动着下巴一边拿眼睛瞄着每一个从他们身边走过的女人。报亭的灯还亮着,印着各种美人头的杂志被老板精心作了一番安置:带性感的,裸露部分多的被排在最醒目处。首当其冲的是《花花公子》,封面上,肚脐眼以下,修长的大腿挑逗性地高高跷着,透明的三角裤衩被一双手高高地拎起,似乎就要从润滑的胯股上扯下,供公子们观赏。”

气氛靡靡。

他们来到六本木国际夜总会。

与“阿拉斯加”不同,这回是进了门朝下走,楼梯很陡也很暗,模模糊糊只能看个大概。她拽着王家模的胳膊,顺着楼梯往下,一步一步挪。她从来没有晚上一个人出来过,更别说来夜总会这样的地方,有些恐惧,又有一种冒险的兴奋,过去只在书上读到西方世界夜总会的情最,今日却身临其境了。40多岁的女人,又不是不谙世事的女孩儿,她忽然觉得没什么可怕的了,松开了扯着王家模的手,踏着软绵绵的厚地毯继续朝里走。但愿人们不要认出她是“吉冈家的静子”,东京的记者都是无孔不入的苍蝇,常常会在出其不意的尴尬时刻,闪光灯“啪”地一亮。

大厅里的光线更暗,她摸索着在沙发上坐下来,好半天眼睛才适应了这里的黑。一位漂亮英俊的男侍端来威士忌、三明治和爆米花,男侍跪在她的腿边为她斟酒。部手常常有意无意碰到她的脚,看样子,如果她愿意,事情满可以向深一步发展下去,那只手已经凑向她的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