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第2/3页)

她满怀希望地盼着,向任何有可能给予帮助的人都伸出求助的手,在幸福中热切地期待着……

或许是永久的期待。

有些事情不好说。

20世纪30年代,日本的经济危机终于陷入了不能自拔的境地。

城市拥塞着300万失业者,工业生产一派萧条,米与其它农产品价格的暴跌,使众多农民生活水平下降,苦不堪言。

为转嫁国内矛盾,日本政府采取了大规模的移民政策。10年时间内,诸多开拓团、青少年义勇队、各类职员和军队先后开进中国东北、内蒙地区。据日方统计,战败时在东三省居住的有日本居民155万,军队60万。战后回到是本的127万,死亡25万。

出于战败后的混乱,大量日本儿童与父母分离,粗算残留在中国的日本儿童约10000人以上。

中日邦交正常化以后,自1981年开始,滞留孤儿陆续回日本寻亲,至1987年先后共有15批1448人回国寻找亲人,其中1551人判明了自己的身份。

为此,我进行了大量采访,最先接触的是来日本定居的第二代战争孤儿。短短的时间,他们的观念便与父辈有了很大差异,与上一辈即战争的直接受害者之间产生了分裂,他们是回国定居后最为活跃的力量,为他们的父母所不及。

我采访过新潟山地的农家和大企业主,访问过福岛本宫町的普通市民和青年人,更多的时间是在东京奔命,常常是吃完早饭出门,天黑回来,狼吞虎咽地大嚼一气,便整理笔记。两顿饭之间隔了十几个钟点。

采访异常困难,有些原因是可想而知的。外国人对记者似乎并不那么欢迎,不知外国的同行们如何砸了自己的牌子,特别是听说要写进书里公布于众时,本来如水喷涌的话头便嘎然而止,脸色也不太好看了。实话说,我不能骗人家,不能为了掏出更多的材料而藏起自己的身份,最后又出奇不意地将人家抛出去,那样做太不够意思。我尊重他们,什么可写,什么可不写,谁谁必须用化名,谁谁的住址必须换换……我都依他们,这一切苦衷我都能体量,换了我或许有过之而无不及。

谁都有难言之隐。

我调查了长野县下伊那郡阿智村,战末,330名开拓团成员开往中国东北,仅3个月,日本便战败,为逃避袭击,自杀。生病,这个村死亡288名,剩下3名夫人带着16名孩子逃亡。严寒的冬季,3个人无论如何不可能养活16个孩子,于是潜散到中国人家中,约定第二年春天再到哈尔滨集结……实则,第二年的集结一拖便拖了40年……

我也了解了有名的葛根庙事件。1945年8月14日,日本开拓团1200余人及其子女逃到当时兴安南省喇嘛敬寺院葛根庙附近,据说遭到苏联军队十五六门大炮轰击,有的家族用手榴弹自决,当下便死去千余人。有个叫大栉的孩子,被过路中国妇女救护,可谓死里逃生的幸运者。

“中国残留孤儿”这是十奇怪的,不能细细推敲的字眼儿,这个字眼儿自1980年以来却风靡了整个日本,从北海道到长崎,没有谁不知道这个词儿。当年残留在中国的日本孩子,现在都已成了人之父母,有的已经抱上了孙子,决非能以“儿”来论了。日本人“出于民族亲爱感”将他们称为“中国未归还同胞”。不料,又引起中国人在字面上的异议,“未归还同胞。是我们抢了你们的还是怎么的?话得说请楚。”这一说清楚,便出现了“中国残留孤儿”这个不伦不类的叫法,连日本人也说,孤儿们不仅在祖国的双亲有可能健在,就是在中国养育他们的父母也大都健在,叫“孤儿”实在欠严密。

对残留孤儿回国定居的态度,我先后采访了几十人,几乎与我接触过的日本人都被我认真地打问过,其中有工人、农民、职员、学生、家庭妇女,资本家、科学工作者甚至菜铺女老板……人五花八门,态度不一,看法也各不相同。最使我感动的是一次在日本国立国语研究所的一次聚会上,他们的高桥部长听我讲完战争孤儿们的遭遇后流着眼泪举起酒杯,说“中国人在自己最艰难的时候养育了敌人的孩子,这种无私的爱是举世无双的。中国的母亲是伟大的,是世界母亲的典范。为中国的母亲们干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