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第6/7页)

说完这些话后,露琪娅便低下了头,将念珠挂在了脖子上,仿佛是要将其作为献身的象征,同时也作为一种护身的法宝,成为她方才投身的那场新的战争的盔甲。接着,她又坐在了地板上,内心渐渐浮现出一种平静之感和一种更加天真的信念。突然,她的脑海里响起了那位不知名的贵族人士重复说的话“明天早晨”,她仿佛从这句话里感受到了一种要释放她的承诺一样。她的感官在经受了那样痛苦的争斗后已变得疲惫不堪,如今在受到这些思绪的安抚之后渐渐平静了下来。最后,快到黎明时,露琪娅念着她的保护者的名字进入了梦乡,睡得很沉、很香。

在这个城堡里,还有一个人和她一样想要安然入睡,但始终辗转反侧,无法入眠。他从露琪娅那里离开(甚至可以说是逃跑)后,便命人给她送去餐饭,自己习惯性地去城堡别的地方走了走。但露琪娅的形象活灵活现地出现在他的面前,她的话不时地回荡在他的耳边,他匆忙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狠狠地关上门,急忙脱了衣服躺在床上。但是那个形象却紧紧地逼近他,好像在说:您不能睡觉。“是怎样荒唐的好奇心竟驱使我去见她?”他想道,“尼比奥那混蛋竟是对的,一个人有了怜悯之心就不再是男子汉了,是的,不再是男子汉了……我?……难道我不再是男子汉了吗?怎么可能?发生了什么事?到底是什么魔鬼附在了我身上?这有什么好新奇的?难道我不知道女人总是爱哭哭啼啼恳求饶恕的吗?就算是当男人没有力气反驳时,他们也会这样。这到底是……?难道我以前从未见过女人哭泣吗?”

此时,他轻易地回忆起许多与此相似的情景,然而,不论是祈求,还是悲叹哀号,都不能阻止他完成自己已经决定了的事情。但是,这些回忆都没有使他重新找回完成这件事的决心,也没有令他消除对露琪娅的怜悯之心,反而增加了一些恐惧和惊愕之感,直到他再一次想起露琪娅的形象,反倒获得了一丝轻松,尽管他原是试图鼓足勇气来对付它的。“她还活着,”他说道,“她在这里,我还有时间,我可以叫她走,去过快乐的生活;我可以看到她表情的变化,甚至我还可以请求她的原谅……原谅我?我请求她的原谅?而且是向一个女人?我?……啊!但是,如果一句话,这样的一句话能让我好过些,能够让我摆脱附在我身上的恶魔,我就这样说。是的,我会这样说。我已经沦落到何等地步了啊!我已经不再是个男子汉了,的确不再是男子汉了!……去你的!”他愤怒地在床上翻来覆去。这床已经变得硬邦邦了,床上的被子也变得很旧很沉。“去你的。这些愚蠢的事曾经也多次出现在我的脑海,但是都过去了,这一次也会过去的。”

为了摒弃这一念头,他开始寻找一些能够让自己专注的事情,希望自己可以专心致志于这些事,但是他却一件也找不到。他觉得似乎一切都变了,那些曾经最能够激起他的欲望的事,如今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任何诱惑力了。他的激情像一匹突然看到了影子的马一样变得不听使唤,不愿再次带领他前进。想到自己被卷入的这个还没有结束的事件,他既没有激励自己去完成,也没有因途中遇到的困难而愤怒(此时,愤怒也许会让他好过一点儿),而是对自己已经做到了这一步而感到后悔和惊愕。他的生活没有目的,没有愿望,甚至毫无作为,有的仅仅是那些令人难以忍受的回忆。所有与此相似的时光如今流淌得如此之慢、如此之沉重。他在头脑中把自己所有的手下排列出来,却发现没有一个人能担当重任。不仅如此,那些重新会见他们并与他们打成一片的想法如今变成了新的重负,使他感到烦恼不堪。倘若他要为明天安排一个可行的任务,他便想起,明天他可以放掉那个可怜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