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4/9页)

也许读者需要更明确地知道这些神秘的闲逛者到底是谁,为了把此事交代清楚,我们得退后一两步说说唐罗德里戈的情况。我们讲过,克里斯托福罗神甫昨天离开后,他一个人留在自己府邸的某个房间里。

我们已经说过,唐罗德里戈在他宽敞的房间里大步地踱来踱去,房间的几面墙上都挂着他几代先辈的画像。他走到一面墙前,回过头来,目光停在了一位英勇的祖先的画像上,当时,不论是他的敌人还是自己的士兵都很畏惧他。他的表情严肃而可怕,头发从额头一直向上竖着,双鬓及弯弯的下巴上长满了浓密的、尖尖的胡须,像武士一样威猛,他全身披着铁甲,右手叉在腰际,左手握住剑柄。唐罗德里戈打量了一会儿,他走到画像下面,然后转过身去,凝望着他面前的另一位祖先的画像,那是一位使诉讼人畏惧的地方法官,坐在一把覆盖着深红色天鹅绒的高高椅子上,身着一件宽大的黑袍。除了领口和两条胸前饰带是白的外,他一身黑色,貂皮领子的里衬向外翻着(这是参议员的明显标志,但只有冬天才穿,这就是从来看不见参议员着夏装的照片的原因)。这位法官眉头紧皱,手里拿着一份申诉书,好像在说:“走着瞧吧。”他的旁边是一位令其女仆们畏惧的女主人,另一边则是一位修道院院长,手下的修士们都很害怕他。总之,他们在世时都是些显赫威严之人,在这一点上他们是那么相似,因此时至今日仍能唤起人们的恐惧感。面对这些祖先,唐罗德里戈一想到一个修士竟敢以预言来斥责他,顿觉愤怒难耐,羞愧不已,内心无法平静下来。他想了个复仇的计划,但随即又放弃了,与此同时,他思考着如何在保全名誉的前提下使自己的欲望得到满足。有时,当听到回响在耳边的克里斯托福罗神甫所给的诅咒时,顿时又觉得浑身不自觉地发颤,差点儿就要放弃满足自己欲望的想法。最后,出于总要做什么的缘故,他叫来了一位仆人,吩咐他替自己给客人们道个歉,说他突然有急事缠身,不能奉陪了。仆人回来说客人们说了些问候他的话,都告辞了。

“阿蒂利奥伯爵呢?”唐罗德里戈仍踱着步,问道。

“他和其他宾客一起走了,大人。”

“很好,给我找六名随从来,动作要快。马上取我的剑、斗篷和帽子来。”

仆人鞠了一躬,退了出去。片刻工夫以后,仆人回来了,呈上宝剑、斗篷和帽子。唐罗德里戈把剑佩挂在腰间,斗篷披在肩上,并接过一顶装饰着长长羽毛的帽子,戴在头上,以一种傲慢的姿态使之戴牢。然后他走向大门口,六名剽悍的家丁全身披挂,一字排开,在迎候主人,他们向他请了安,便跟随在他的后面出发。唐罗德里戈的情绪比往日更加阴沉,表情更加威严,气势汹汹地走出了府邸,朝莱科镇而去。一路上,遇到他的农民都摘下帽子,向他毕恭毕敬地鞠躬表示敬意,那些经过他身边却胆敢不脱帽致敬的粗野之人,要是随行的暴徒们在其头上敲上一棍子迫使其放尊敬点儿才满意的话,这些粗野之人会觉得自己没有脱帽致意,挨上一棍子算是捡了便宜。对这些致意的人,唐罗德里戈根本不予理会。但对于有一定地位,身份不如他高贵的人,他矜持地回礼。那天他碰巧没有遇到西班牙城堡主,如果遇到的话,他们同时向对方深鞠一躬,就像两位有权有势的人会面一样,即便没有共同利益之争,但出于礼貌起见,也会互相致意,以示对对方地位的尊敬。为了打发时间,摆脱始终萦绕在他头脑里的神甫的形象,看看那些对待他与神甫的举止完全不同的人,唐罗德里戈走进了一座房子,那里聚集着很多人。在此地他通常受到人们的殷勤接待,而这种曲意逢迎仅限于对那些他们特别爱戴或特别惧怕的人。夜深了,唐罗德里戈回到自己的府邸,遇上阿蒂利奥伯爵也刚好回来,于是两人坐下一起吃晚饭,唐罗德里戈沉默寡言,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