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节

从小时候起,家里的玻璃都是由透来擦的。暑假或者是年末的时候,妈妈总会让他擦玻璃,想不擦都不行。上了高中以后,透逐渐养成了习惯,即使妈妈不说,他也会主动把玻璃擦得干干净净。因为他看到玻璃脏了的话,就会觉得不舒服。习惯成自然,家里的玻璃几年来一直都像镜子一样明亮,也不知道妈妈注意到没有。

夏天的一个晚上,透过刚擦干净的玻璃窗,透望着远处的东京塔。屋里还残留着空气清

新剂的气味——有些像柠檬的气味,但又不完全是。

对透来说刚认识诗史的那段日子,什么都是新鲜的。跟比自己年龄大的漂亮女人约会如此,诗史几乎不坐电车的活动方式如此,在各种各样的场合下诗史介绍给自己的那些人们如此,酒、食物、音乐如此,诗史夫妇别具意趣的生活空间——客厅里竟然摆着观音像——也是如此……。对透来说,这所有的一切都那么新鲜、那么让人惊奇,他只有努力睁大眼睛,去观察、体悟不断展现在自己眼前的世界。

透苦笑了一下。或许在诗史周围人们的眼里,自己仅仅是个小孩儿而已。即使现在,恐怕情况也不会有任何改观,而事实上,自己也确实无能为力。

“那你搬到我们家来住如何?”

也难怪诗史会这么说。自己竟然曾经决心要把诗史夺过来,而且还以为能够做到,真是太不自量力了。

透现在异常地兴奋,他从冰箱里取出罐装啤酒,一边望着天边淡淡的晚霞,一边自斟自饮起来。要知道,没有哪个大人是不会喝酒的。

对透而言,诗史就是一切,除了诗史,他不在乎任何东西。

真是无可救药了。

喝完啤酒以后,透拉上窗帘,打开了灯。随即他的目光落在了电话上,仿佛看见了诗史一般,尽管周围的人都把自己看成孩子,可诗史是绝对不会的。透坚信这一点。目光从电话上移开时透心中充满了自信,对他来说只要这一点明确就足够了。除了自己和诗史以外,估计可能再也不会有人知道这一点了。

透的脑海里浮现出总是成熟稳重的诗史在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不安的神情、还有她为了掩饰内心的动摇而故意大声说话时瞬间的犹豫……。

只要诗史和自己知道不就足够了么?透对自己说,起码在现阶段,这是足够了的。

耕二提前三个小时来到台球厅,一头扎进休息室写起了课程论文。说是课程论文,只不过是从几本书里摘抄几段文字巧妙地拼凑在一起,虽然得不了优,也不至于落得个不合格。

休息室里的窗户开了一半,但是屋里还是照样闷得要命。空调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却一点也不起作用,屋里到处堆放着读了一半的漫画周刊、袋装的零食、不知是谁从游戏厅拿到这儿来的布制玩偶、好像从来没有洗过的运动鞋——肯定是嫌太臭了,连壁橱里都不愿放——等等乱七八糟的东西,大概这里的工作人员都是暂时来打工的,根本没想在这里长呆,所以才对这里的脏乱熟视无睹的吧。

耕二把课程论文整齐地放进文件夹里,然后点上了一支烟。要是今天吉田再来的话,耕二心想,那就一定得让她讲清楚她到底是什么意思,然后再明确地告诉她以后不要再靠近自己了。

耕二走出公寓门的时候,瞥见昨晚吉田送过来的烤蟑鱼还照样躺在垃圾桶里,他猜想那小动物肯定是一脸怨恨地望着自己。

让人心烦的事还不止这个。今天早上耕二又是被妈妈打来的电话吵醒的,只好硬着头皮听妈妈絮叨了半天。还是关于哥哥的事情。据说他们总算合好了,但哥哥就是不说他们吵架的原因,弄得妈妈非常不满意。

“闹这么大动静,还嚷嚷着要离婚,这不是成心让人不得安生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