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一(第3/14页)

“你要下来吗?不用了,你一定很累,还是骑在骆驼上吧。”她回过头,继续牵着骆驼向前而去。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玛雅,写成汉字就是王字旁的玛,文雅的雅。你呢?”她边走边说。

玛雅?我在心里默默地念了念这个奇怪的名字,如果写成西语应该是MAJA,好像确实有这个名字的,而且,中美洲古文明翻译成汉字也是这个写法,我顾不得多想,如实地回答她:“你好,玛雅。我的名字叫白正秋,是考古队员,昨天我们在进行一次考古发掘以后遭遇了沙暴,我掉了队,就不知不觉地来到了这里。”

“你是考古的?就是来罗布泊挖墓的吧?”她皱起了眉头问我。

“我们是来保护文物的,不是来破坏文物的,可不是简单的挖墓。”我想纠正她的说法。

“就像许多年前来到我们这里的欧洲人?”

我吃了一惊,她居然知道斯文·赫定与斯坦因,也许是当地人流传下来的。我立刻回答:“不,我和他们不一样,他们是在掠夺,我们是在保护。”

玛雅依旧摇了摇头,但她又笑了笑说:“别说话了,你一定很口渴吧。”她从衣服里取出了一个羊皮的水袋,塞到了我的手里,轻轻地说:“喝吧。”

我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许是因为荒漠中的居民长期处于孤独之中所养成的好客的传统吧,在荒漠中如此珍贵的水,居然可以随随便便给一个陌生人喝,也许只有汉人才是最自私的。我充满感激地拧开了水袋的盖子,水袋里的水很满,我轻轻地抿了一口,润了润干裂的嘴唇,我原以为这荒漠中的水应该是咸涩的,却没想到这水居然是如此的甘甜清洌。我又喝了一口,水缓缓地通过了我的咽喉,进入了体内,就像是雨水浇在了久旱的田野中,我发誓我这一生从来没有喝到过这样棒的水。但我不敢再喝,两口已经足够了,我满怀感激地把水袋还给了玛雅。

玛雅摇了摇水袋说:“为什么只喝这么一点?你需要水。”

“不,这些已经足够了。”

她笑了笑说:“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然后转过头去,继续牵着骆驼快步前进。她走得很快,双腿迈的步幅也很大,一点都没有城市里女子的扭捏作态,她是健康的,是自然的,我觉得只有这人迹罕至的荒原才能生出这样的女子。

又走了一段,我终于看到绿色了。这颜色让我无端地激动了起来,我的腿不再麻木了,我吃力地跳下了骆驼,走到了玛雅的身边。

“你怎么下来了?”

“我不想被别人看到我骑在骆驼上让你牵着走。”

终于,我们走进了那片绿色。其实,这里是一片荒漠中的绿洲,一条沙漠中的大河从这里穿过,滋养了两岸的茂盛的胡杨林与红柳,河里甚至还长着许多芦苇,一些鸟类栖息在河边,几只独木舟也停在河上。走在河边,一点都没有荒原的感觉,反而更像是回到了江南水乡。在绿洲的中心,是一个小小的村落,有着几十间泥土和芦苇加上胡杨木组成的房屋。这些房屋彼此散居着,各保持一定距离,但这里的人们看上去却亲密无间,互相间非常友好。当玛雅带着我来到他们中间的时候,他们都拿出了自家的食物来招待我,让饥饿的我美美地吃了一顿午餐。主食是鱼,副食才是一些羊肉干,玛雅说他们这里的人主要是以捕获河里的鱼为生,其次才是养羊。他们的身材并不高大,也许正是因为以鱼为主食的原因吧。

但是,这些人里除了玛雅以外没有一个会说汉语,玛雅更多的时候是翻译的角色。单看他们的容貌觉得挺像维吾尔族的,但我仔细地听着他们的语言,觉得这语言不像是维吾尔语。我立刻想到了自己学到过的那些古代西域的语言,在心里与他们所说的话对照了起来,果然,有些有些共通之处。也许他们的语言属于另一个语系——印欧语系,也就是古楼兰人的种族。那么,也许我所见到的就是传说中的楼兰人的后代——罗布人,他们离开了干涸的罗布泊,迁移到了有水的地方,过起了与世隔绝的生活,尽管,经过漫长的岁月,他们大部分都已经维吾尔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