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第3/6页)

女儿眨了眨眼睛,继续说:“我看见一个女人,穿着红色的裙子,她的脸白白的,眼睛特别大,乌黑的头发上扎着许多小辫子,她……”

“住嘴。”白正秋有些粗暴地打断了女儿的话,说出口之后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用眼角的余光瞄了瞄妻子,妻子的目光显然在责备着他,他喃喃自语地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不可能见到她。”

然后他又用柔和的声音说:“对不起,宝贝,你是在哪里看到的?”

“正秋,你怎么了?小孩子的话还当真啊?女儿刚才只不过是做了一个梦而已,小孩子做梦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妻子拉了他一把,他看了看妻子,注意到妻子的眉眼里同样也掠过一丝深埋的恐惧。

白正秋没有理她,反而走出了卧室,到了隔壁女儿的房间里。女儿的房间很小,一张小床放在靠窗的位置上,窗户开着,一阵凉风吹进来,虽然白正秋非常渴望凉风,但他还是把窗户关上了。他又看了看女儿房间的墙壁,没什么,一切如往常一样,墙壁上挂着几幅女儿画的水彩画。一幅是紫色的夜空下一弯小桥和流水,天上还有一轮金色的月亮,另两幅都是水果和瓶花的静物画。

回到卧室,白正秋却看到妻子已经搂着女儿睡着了。他看着这安睡着的母女俩,给了自己一个嘲讽似的苦笑,然后关了灯。

又一个炎热的不眠夜……

白正秋是在接近清晨的时候才睡着的,做了一些胡乱的梦,等到醒来的时候,日头已经照到了他的脸上。他的手伸向旁边,摸到了女儿柔软的身体,他坐了起来,妻子已经不在了,大约上班去了。白正秋看着女儿白皙的脸,然后把她叫醒了。

白正秋带着女儿刷好了牙,洗好了脸,吃完了妻子给他们留下的早餐。他是一个考古学家,在一家考古研究所供职,这些天正在家埋头写一篇关于魏晋西域民族史的论文。一个月前,所里刚刚分配给他这套房子,以奖励他在学术上的成果,这让许多工作了几十年的同行既羡慕又嫉妒。

女儿吃完了早餐已经坐在沙发上看起了电视,白正秋却把电视机关掉了,他看着女儿,说:“宝贝,昨天晚上为什么到爸爸妈妈房间里来?不是说好了搬好新家你就一个人睡的吗?怎么说话不算数了?”

女儿对着他眨了眨眼睛说:“爸爸,你背后还疼不疼?”

女儿不说白正秋还几乎忘了昨晚上被女儿抓得都出血了,他笑着说:“你想着爸爸就好了。”女儿却绕到了他的背后,轻轻地揉着那处被她抓出血印子的地方。

“爸爸,还疼吗?”女儿边揉边问。

“不疼了。”

“真的不疼了?”

“真的不疼了。宝贝,昨天晚上你是不是做噩梦了?”白正秋问女儿。

“嗯。”女儿点了点头。

“梦见什么?还记得吗?”他想这么问女儿也许有些荒唐。

“一个女人。”

白正秋低下了头,沉默了片刻,然后问女儿:“还有呢?”

女儿想了想说:“她穿着红色的裙子,她的脸白白的,眼睛特别大,乌黑的头发上扎着许多小辫子,她还对我说话。”

“说了些什么?”他有些紧张。

“我听不懂,她只说了几句,好像在说外国话,反正肯定不是英语,我一个字也没听懂。”

白正秋点了点头,他的忧虑似乎加剧了,于是摇了摇头,说:“然后呢?”

“然后,那个女人用一支笔在墙上写了几个字。”女儿努力地回忆着自己的梦。

“什么字?”

“她写的不是汉字,也不是英文,我不认识,但我在心里把那几个字记下来了,我可以写出来。”女儿的回答让白正秋着实吃了一惊。

他立刻拿来纸和笔,放到了女儿的手里,他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这么做,女儿只不过是做了一个梦而已,为什么一定要逼着女儿把梦里的内容全部回忆出来呢?要知道,即便是大人,也未必能记得住昨晚所做的梦的内容。也许,这样对女儿并不太好,可是,白正秋虽然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骂着自己,却无法抑制住自己心里的那种奇怪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