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讲尼古拉·阿波罗诺维奇·阿勃列乌霍夫怎么为一个想法陷入窘境

他虽然是一个普通的年轻人,

不是什么二等的唐·璜,

不是恶魔,甚至也不是茨冈,

而仅只是一位京都的公民,

我们到处见到无数这样的人,

他们无论凭模样或智能,

都没有什么不同,与咱哥儿们。

亚历山大·普希金(1)

节日

在一个重要的地点,举行了一次异常重要的仪式。

由于举行这一仪式,在有异常重要的人物在场的上述重要地点,还来了一些穿绣金丝礼服的异常人物。就是说,他们也光临了。

这是一个异常的日子。这天当然很晴朗。大清早,太阳便在空中闪耀,于是,凡能闪烁发亮的一切——彼得堡的屋顶,彼得堡建筑物上的杆子,彼得堡房子上的圆尖顶——都在闪烁发亮。

那边有个地方在放炮。(2)

要是大家顾得上把目光投向那个重要的地点,看到的只是一片亮晶晶的闪光;明净如镜的窗户在闪闪发亮,当然——明净如镜的窗户外边也在闪闪发亮;圆柱子——在闪闪发亮;镶木地板——在闪闪发亮;大门口也在闪闪发亮;一句话,到处是一片亮晶晶的闪光!

鉴于这种情况,在俄罗斯帝国京都各个不同的角落,包括从三等到一等的所有官员,那些络腮胡子上洒了香水和头部秃得闪光般发亮的银发老人,一个个精神抖擞,像穿骑士铠甲似的穿好浆过淀粉的衣衫;他们就这样一身洁白,从可爱的柜子里取出像贵妇人的钻石匣子那样的红漆小匣子;苍老发黄的手指按了一个弹簧扣,结果噗的一响,红得发亮的匣盖便令人愉快地弹了开来,柔软的天鹅绒垫上便优雅地露出自己那颗耀眼的星星。这时,同样鬓发银白的仆人拿着个衣架进房里来了,衣架上挂着:第一,一条白得刺眼的裤子;第二,一件黑得发亮、前襟绣满金丝的礼服。一个闪闪发光的秃脑袋向这条白裤腿管低下去,而一个白发小老头则哼都不哼一声地把黑得发亮、前襟绣满金丝的礼服从上套在洁白的裤子外边,礼服的前襟上掉着一丝芳香的银发。如果他是位安娜骑士(3)的得主,便把一块鲜红的锦缎条带斜挂在身上;要是他是个更高一级勋章的获得者,在他金光闪闪的胸部佩戴的则是蓝色的条带。经过这一番节日的装扮之后,金光闪闪的胸前别着一颗星,一柄长剑已经佩好,再从形状特别的硬纸盒里取出带羽饰的三角帽。接着,银发的勋章骑士——全身亮晶晶闪烁着——坐在漆成黑色的轿式马车里出发了——那里,一切都在亮晶晶地闪烁;到那个异常重要的地点去,那里一些异常重要的夫人和异常重要的人物已经一行行排好了队。这个由总司仪官指挥排成的闪闪发光的行列,是我们国家机器运转的轴心。

这是一个异常的日子,它显然应当容光焕发;它——看来,是容光焕发了。

打一清早,黑暗已全部消散,世界变得比电灯照着还亮堂,是白天的亮光;凡是能闪烁发亮的一切——彼得堡的屋顶,彼得堡建筑物上的杆子,彼得堡房子上的圆尖顶——都在闪烁发亮。

正午,轰隆隆一声炮击。

在异常晴朗的早晨,一位身材矮小的人——从明亮耀眼的卧室床铺上白得刺眼的被窝里钻出来,穿得一身白色;那形象使人想起杂技团的马术表演者。这个机敏的人遵照古老传统养成的习惯,开始为锻炼自己的身体做起瑞典式体操来,伸曲着双臂和双腿,接着下蹲十二次(还更多)。做完这种有益的体操,便给自己的光脑袋和双手抹上(彼得堡化学实验室生产的三合一的)香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