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一个叫欧维的男人和那个不从梯子上掉下来就开不了窗的盲流(第2/5页)

完事以后,他在小路边的雪堆上支着雪铲站了片刻。倚靠着它,看着太阳从沉睡的房屋背后升起。他大半夜都醒着,思考着怎样才能稳妥地死去,甚至列起了图表来比较不同的死法。在反复权衡利弊之后,他决定今天采取最不糟糕的手段。他的确不喜欢萨博在他死后还要空烧掉许多汽油,但要达到目的必须接受这个事实。

他把铲子放回储藏室,回到家中,穿上蓝色西装。完事以后,肯定会弄脏,还会有糟糕的味道,但他认定,太太见他穿着这身来一定会高兴。

他吃早饭听广播,洗掉餐具,擦干灶台。然后他在房子里转了一圈,关掉所有的暖气,熄灭所有的灯。检查咖啡壶的插头是否已经拔掉。把蓝色外套穿在西装外,套上木屐,回到储藏室,出来的时候带出一根盘着的粗塑料管。锁上储藏室的门和大门,检查三次门把手,走上房子之间的那条小路。

白色的斯柯达从左侧驶来,出其不意,差点让他一屁股坐在储藏室边的雪堆里。欧维跟着它冲到小路上,高举起拳头。

“你个白痴,是不识字还是怎么着?”欧维喊。

那司机,一个手上夹着根烟的清瘦男人,想必听见了他。斯柯达开到自行车棚旁边的时候,他们的目光透过侧窗相遇。男人直视着欧维,摇下车窗,面无表情地抬起眼皮。

“禁止车辆通行。”欧维喊,指着身边的标牌,握紧拳头,朝斯柯达追了上去。

男人从左侧车窗伸出手来,不紧不慢地掸掸烟灰。他的蓝眼睛完全不动声色。他看着欧维,就像看着铁栅栏背后的动物,并不激动,只是完全漠然。就像用块湿抹布就能把欧维抹掉一样。

“看标……”欧维走近以后,愤愤地说,但男人已经摇起了车窗。

欧维在斯柯达背后怒吼,但男人完全无视。他甚至没有猛踩油门让轮胎尖叫一声,只是缓缓开过车库,继续朝大路行驶,就好像欧维那剧烈的姿势还不如一盏倒霉的路灯。

欧维留在原地,气得双拳直颤。斯柯达消失以后,他转过身,沿着房子往尽头走,脚步快得差点跌倒。鲁尼和安妮塔家门口,白色斯柯达显然已经熄火停车,地上躺着两个烟头。欧维捡起烟头,就像这是什么高级犯罪现场的罪证。

“你好,欧维。”安妮塔在他背后小心翼翼地说。

欧维朝她转过身。她站在台阶上,身上裹着一件灰色毛衣,就像一双大手包裹着一块湿漉漉的肥皂。

“好,好。”欧维回答。

“他是市政府派来的。”她边说边冲着那辆白色斯柯达消失的方向点点头。

“社区内禁止车辆通行。”欧维说。

她小心翼翼地再次点点头。

“他说他有市政府的特权,可以直接开到家门口。”

“他,他妈有什么鸟……”欧维刚开口,马上把话又吞了回去。

安妮塔的嘴唇在颤动。

“他们要把鲁尼从我这儿带走。”她说。

欧维默不作声地点点头。一只手里依然握着那根塑料管,另一只拳头插进口袋里。有那么一刻,他想开口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低下头转身离开。走出好几米远,才意识到口袋里揣着烟头,但为时已晚。

金发霉女站在街上。雪地靴一见欧维就开始歇斯底里地狂吠。他们身后的门开着,欧维猜他们是在等安德斯。雪地靴的嘴角粘着些类似皮毛的东西,金发霉女满意地窃笑。欧维经过她身边时,瞪了她一眼,她也不避讳,笑得更开怀,好像欧维就是她嘲笑的对象。

他经过自己的房子与盲流和外国孕妇的房子时,看到盲流站在门口。

“亲爱的欧维呀!”他喊道。

欧维看到自己的梯子倚靠在盲流家的外墙上。盲流快乐地挥手。他今天显然起得挺早。或者说,对一个IT顾问来说,起得挺早。欧维看见他手里握着一把扁平的银餐刀,他意识到盲流很可能想用这玩意儿撬开二楼那扇卡住的窗。欧维的梯子——显然盲流打算往上爬——深深地斜插在一大堆积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