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三周之前)一个叫欧维的男人在小区巡逻(第2/4页)

他轻踹了一脚垃圾箱。咒骂一声,并从玻璃回收箱中拣出一个玻璃瓶来,边念叨着什么“没用的东西”,边拧下瓶子上的金属瓶盖。把玻璃瓶扔回玻璃回收箱里,然后把金属瓶盖扔进金属回收箱。

当年欧维还是社区委员会会长的时候,他曾大力提倡在垃圾房里安装摄像头来监控,确保无人倾倒“非法垃圾”。建议被否决让欧维非常气恼,大部分邻居都觉得这么做让人“不大舒服”,另外这么多录像带整理起来相当棘手。尽管欧维再三重申“脚正不怕鞋子歪,身正不怕影子斜”。

两年后,当时委员会已经撤了欧维的职(欧维后来自称这是一起“政变”),这个问题重被提起。显然市面上出现了一种新型摄像头,由移动感应装置自动开启并直接将图像上传互联网,新的委员会会长给小区里的每个人都发了一封洋洋洒洒的信,对上述摄像装置作了详尽的解释。有了这个摄像头,不但可以监控垃圾房,还能捎上停车场,防偷盗、防流氓。另外影像资料二十四小时后自动删除,不至于“侵犯居民隐私权”。要安装摄像头必须委员们全票通过,但还是有一个委员投了反对票。

欧维明确表示信不过互联网。他把互联网念作“互联网儿”,还故意把“网”字加重了念,尽管他的夫人一再提醒他“互联”才是关键。会长很快意识到,要想让互联网看着欧维倒垃圾,除非先送他进棺材。摄像头还是没有装成。挺好,欧维想。每天巡个逻不是更好嘛。这样大家就知道谁都干了啥操的什么心。是个人就明白这道理。

完成垃圾房的检视之后,他锁上门,正如每个早晨一样,猛推三下以作检查。然后他转过身,发现一辆自行车靠墙停在自行车棚之外。尽管就在它头顶上一目了然地竖着一块“禁止停放自行车”的标牌。自行车旁,别的邻居已经贴了一张愤怒的纸条,手写着:“这里不是自行车棚!看清标牌!”欧维咬牙念了声“白痴”,打开自行车棚的栅栏,抬起那辆自行车,按着队形对齐摆好。锁上栅栏,猛推三下。

然后他撕掉墙上那张愤怒的小纸条。他很想提议委员会在这堵墙上竖块“禁止贴条”的牌子。如今的人显然自以为可以到处转悠着满大街贴愤怒小纸条。这堵墙他妈的又不是什么布告栏。

然后欧维沿着房子之间的小过道回到自己的家门口,朝水泥地弯下腰,使劲闻了闻拼缝处。尿,一股尿味。他带着这样的判断进屋,锁上房门,喝起咖啡来。

喝完咖啡,他打电话注销了电话号码并退掉了之前订阅的报纸,修好小洗手间的水龙头,给厨房里的院门把手换上新的螺丝,给厨房的操作台打上油,重新调整了阁楼的储物箱,摆齐储藏室里的工具并为萨博的冬胎更换了摆放的位置。然后他站在那儿。

生活变成现在这样情非得已。这是欧维仅有的感受。

现在是十一月,周二午后,四点整。他熄灭了所有的灯,关掉暖气和咖啡机,又给厨房的操作台上了遍油,尽管宜家号称他们的厨房操作台不需要上油。在这个家里,厨房操作台每半年上一遍油,不管需不需要。不管自助仓库里那个穿黄色Polo衫脸画得像脸谱似的小姑娘怎么说。

他站在带半开间阁楼、复式排屋的客厅里,透过窗户向外张望。斜对门儿那个四十来岁胡子拉碴的公子哥儿慢跑着经过。他叫安德斯。欧维知道他是新搬来的,最多也就在这儿住了四五年。他已经想方设法钻进了社区委员会的领导班子。这条毒蛇,他当自己买了这条街。肯定是离了婚搬过来的,死乞白赖地多付了一大笔钱。典型的浑蛋,跑到这儿来哄抬老实人的房产税。搞得这里像是什么高档小区。他也是个开奥迪的,欧维见过。猜都猜到了。自由职业者和其他白痴,都是开奥迪的,还能有什么好脑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