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诗词序跋(第3/17页)

两都倾覆之后,在严酷的民族斗争中,陈子龙不仅在诗歌里慷慨激昂地申叙矢志报国的决心,热情支持江南人民的斗争,且躬自投身于义旅。他生平声气相求、患难与共的师友,复社、幾社的同志,在斗争中纷纷蹈义赴难。杜登春的《社事本末》及其他志乘,多有详细的记载。少数民族入主中原,在我国历史上,并不止一次,而以明末慷慨死义的人士特多,这不能不和东林、复社、幾社的提倡民族气节有关。

除了对国家内忧外患痛哭陈词、慷慨悲歌之外,即使是登临山川、友朋酬赠,及反映民隐民瘼的作品,也表现了他热爱祖国河山、共期忠贞赴难、关怀民生疾苦的胸怀。到后来虽明知复国大业难以实现,但忠贞不贰之情,愚公精卫之志,始终激荡在他的胸中,终身不渝。

陈子龙的词,清代王士禛、邹祗谟、沈雄等人,皆深为推许。其词以《花间》、北宋的雅丽为归,当明代词学衰微之际,他和李雯、宋徵璧、宋徵舆、蒋平阶等幾社名士皆致力为词,形成云间词派,开清代三百年词学中兴之盛。他现存的词,大多作于甲、乙以后,其弟子王沄为之辑入《焚馀草》中。王昶等人编辑全集时,又益以散见别本者数阕,汇成一卷。其中怆怀故国之作,沉哀凄丽,蕴藉极深。

陈子龙作为封建地主阶级的士大夫,他当然反对农民起义,称之为“寇” 、“盗” 。但他又是一个正直的知识分子,对明末农民起义的看法,也还有其客观的一面。他认为当时农民起义有两个主要原因:一是“民怒” ,二是“民饥” 。《寄桐城方密之》诗中说:“民怒一朝发,裂帛张旌旗。中夜刑牛马,纵火焚九逵。” “民怒” 从何而来?显然是由于朝廷横征暴敛,官吏贪污酷虐而起,积怨既深,就会如烈火之燎原,一发而不可遏止。在《感怀》诗中他说:“胡部徙庭秋上谷,饥民举火夜平阳。” 指出秦、晋人民之所以造反是因为“饥” 。人民在暴政、灾荒、豪门剥夺,重重迫害之下,饥不得食,流离死亡。当局不知体恤,捐饷征输,有加无已。最后,人民忍无可忍,才揭竿而起,以暴力摧毁苛政。作者还在诗中写出当时起义军盛大的声势,像“中州旗绛天” ,“鄂渚旌旗红照天” ,“江滨烽夜赤,城头旗昼红” 这些诗句,皆指起义军而言。在《杂感》诗中,他感慨地描绘了“车马空官渡,风烟满豫州。黄巾连户著,白骨无人收” 的景况。在和《冯侍御谈晋中事有感》诗中,又写下了“征输青草尽,名号赤眉多” 、“荆棘交千里,风烟锁百城” 等诗句,都是当时的实况。这些都说明尽管在他的思想上、作品上,有其阶级的历史的局限,但仍具有一定的积极意义。

陈子龙的诗,无论当时或后世,一向都受到极高的评价。吴伟业称他“负旷世逸才” ,“诗特高华雄浑,睥睨一世” 。又说:

初与夏考功瑗公,周文学勒卣,徐孝廉公同起,而李舒章特以诗故雁行,号“陈、李诗” ,继得辕文,号“三子诗” ,然皆不及。……当是时,幾社名满天下,卧子奕奕眼光,意气笼罩千人,见者莫不辟易。登临赠答,淋漓慷慨,虽百世后想见其人也。(《梅村诗话》)

吴伟业终于仕清,造成毕生的遗憾,虽然晚节异途,但对陈子龙却极为钦佩,他的《贺新郎·病中有感》词,有“故人慷慨多奇节” 之句,“故人” 即指陈、夏等人。

王士禛论诗,以为卧子七言律“沈雄瑰丽,近代作者未见其比,殆冠古之才。一时瑜、亮,独有梅村耳” (《香祖笔记》)。又说:

明末暨国初歌行约有三派,虞山源于少陵,时与苏近;大樽源于东川(李颀),参以大复(何景明);娄江源于元、白,工丽时或过之。(《分甘馀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