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癔症(第3/3页)

熬着、熬着、总算熬到了这老妖婆先走一步,世上哪还有比这更值得高兴的事情呢?

“姑娘?姑娘?姑娘回答妈妈一声好不好?”

“姑娘是不是在跟妈妈做游戏?姑娘该起身了,姑娘想吃什么想穿什么,且说一声可好?”

“姑娘,太太马上就……”

过去的声音在回忆的间隙里又遥遥地传来。

徐善然努力想要辨认清楚,却有另一种摸不清的力量将她禁锢在回忆里。

大概真没有多少时间了,回忆绕着回忆,搅得她都有些不安生。

在她的记忆里,她和林世宣甚少争吵,便有几句拌嘴,也没有将气过了夜的。

翩翩贵公子,皎皎世无双。

那些说她低嫁了的女人后来听闻林世宣的风仪后,不知有多羡慕她又将手中的帕子揉碎了多少。

再加上林世宣只有她一个妻子——至于那些通房歌妓,不是没名没分就是不在眼前杵着,她也犯不着生那个闲气——她真算是一颗心都扑在了对方的身上。

所以最后。

最后,在知道林世宣一碗一碗的药想要药死她的时候,她才真正觉得天塌地陷了一般。

外祖绝嗣,满门凋零。

娘家获罪新帝,男丁也多是流放千里。

但国公府的女眷还留在京中,嫁出去的姑娘也并不跟着获罪。

那一段时间里,徐善然将出生二十多年里都没有尝过的苦头尝了个遍,忧虑亲人,忧虑自己,仅仅几天,就瘦得尖了下颌。

是林世宣执着她的手说世有三不去,她永远是他的原配嫡妻。

其实这个时候,不管林世宣是要将她送进家庙还是一纸休书,她哪怕苦恨对方无情无义,也只无言以对。

婚姻结二姓之好,出嫁女因娘家而煊耀,难免也因娘家而飘零。

她能够理解林世宣。

他刚刚从京师外放,正是大展宏图的时候,又要扶起延平林,不可能得罪新帝。

家庙或者休书,她都接受。

但林世宣在她面前喁喁情语,一转眼却将害命的药并食物递到她手中。

当时她已经喝了有月余了,渐渐的便在床上不大起得来。林世宣每每来看她的时候总要温言软语抚慰一番,她也拼命想要提起精神,她还有亲人,还有孩子,还有丈夫……直到她当时的贴身大丫头跪在脚踏前,单薄的身子委顿在地,颤栗哭泣到连话都说不出来。

她说了很多,徐善然一个字都不相信。

林世宣为什么要杀了她?

她没有了娘家撑腰,不管是进家庙还是休书,她都没有办法反抗。

而他们夫妻数载,朝夕相处情投意合,膝下还有一个刚满五岁的佳儿——便是一只猫,一条狗,养了那么多年,丢了伤了也要心疼一阵,何况是日日同床共枕的妻子?

林世宣胸膛里的心是黑的,冷的,还是空空如也的,才能做出这样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