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2/4页)

“邦妮和克莱德在一起生活了不到两年,”卡尔说,“但是他们把每一分钟都过得像最后一分钟。这真是个爱情故事。”

“我不想听你说他们接吻的事。”奥迪说。

“有一天你会愿意听的。”卡尔笑着回答。

卡尔往前探过身,开始讲述他们最后被围捕的情景,仿佛是在篝火边讲鬼故事。奥迪可以想象当时的情景:一九三四年五月二十三日,在路易斯安那州赛勒斯市区外一条孤单的小路上,天还没亮,警察和得克萨斯游骑兵在没有任何预警的情况下开枪围捕了这对情侣。邦妮·帕克当时才二十三岁。她死后被葬在菲什特拉普公墓,距离奥迪和卡尔长大的地方只有不到一百米远(人们后来又把她的尸体移到了冠山公墓,和她的祖父母埋葬在一起)。克莱德则葬在一英里外的西高地公墓,直到现在还有人去那儿祭拜。

卡尔第一次进监狱是因为邮件诈骗和取款机诈骗,但真正毁掉他的是毒品。他在布朗斯维尔的得克萨斯州立监狱里染上了毒瘾,从此再也没能摆脱。他出狱的时候奥迪十九岁,正在读大学。奥迪开车到布朗斯维尔去接他。卡尔从监狱里出来的时候穿着一件绿色条纹的衬衣和一条聚酯纤维裤子,身上披着一件就当时的天气来说过于厚重的皮夹克。

“你穿那个不热吗?”

“我宁愿穿着也不想拿在手上。”卡尔说。

奥迪那段时间还仍然坚持打棒球,也坚持去健身房。

“你看起来气色不错,小伙子。”

“你也是。”奥迪说,但那不是真的。卡尔看上去疲惫不堪、枯瘦憔悴、充满愤怒,仿佛渴望着某种他无法企及的东西。人们都说奥迪是他们家最聪明的——说得好像智力是由联邦快递送来的,而你那天必须在家迎接,否则就会被退回去一样。然而这一切跟头脑并没有什么关系,只关乎勇气、经验、欲望和其他一些东西。

奥迪载着卡尔在他们以前住的街区兜了一圈。那儿比卡尔记忆中的繁华,但是仍然有低档的沿街零售店、连锁店、烂尾楼、毒窟和辛格尔顿大街上从车里拉客的妓女。

在一家7-11便利店,卡尔盯着两个进来买思乐冰饮料的高中女生。她们穿着毛边牛仔短裤和紧身T恤,她们认识奥迪,朝他笑,还跟他打情骂俏。卡尔在旁边说了一句什么,那两个女孩瞬间止住了笑容。奥迪惊讶地凝视着他哥哥,从他身上看出了一些新的东西:一种刻骨的、几乎让人恐惧的自我厌恶。

他们买了半打啤酒,来到特里尼蒂河边的铁路桥下,坐了下来。火车在他们头上疾驰而过,朝着联合车站开去。奥迪想问卡尔在监狱里的情况。里面的生活是什么样的?那些故事有一半是真的吗?然而卡尔问他身上有没有大麻。

“你现在可是在假释期间。”

“它们能帮我放松。”

兄弟俩静静地坐着,看着棕色的河水打着旋涡流淌而过。

“你真的相信河底埋着尸体吗?”奥迪说。

“我相信。”卡尔回答。

奥迪告诉卡尔,他申请到了休斯敦莱斯大学的奖学金,可以拿来支付学费,但是他得自己挣生活费,所以他在保龄球馆打了两份工。

卡尔一直喜欢拿奥迪是“这个家里最有脑子的人”打趣,但是奥迪觉得哥哥私下其实很为他骄傲。

“你今后打算干什么?”奥迪问道。

卡尔耸了耸肩,把手里的啤酒罐捏扁了。

“老爸说他可以在建筑工地上给你找个活儿。”

卡尔没应声。

后来,当他们终于开车回到家,卡尔和家人的团聚自然少不了拥抱和眼泪。他们的母亲不停地从后面抓住卡尔,好像他会逃走似的。他们的父亲也一改平日的习惯早早从修车场回了家。虽然他没说多少话,但是奥迪看得出来,他非常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