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4/4页)

“十四枪?”

“反正我是这样听说的。我还见过他头皮上的伤疤,就跟汉普蒂·邓普蒂[17] 被摔碎了再拼起来似的。”

“那笔钱去哪儿了?”

莫斯狡黠地笑了笑。“有人说他贿赂了法官,才没被送上电椅。现在他们肯定又会说他买通了监狱的守卫来帮他逃跑。你随便去问——每个犯人口中都会有一个不同的版本。有人说这笔钱老早就没了,还有人说奥迪·帕尔默在加勒比海买了一个岛,或者他把现金都埋在得州东部的油田里,还有人说他哥哥卡尔娶了一个电影明星,现在正在加利福尼亚的某个地方吃香喝辣。监狱这样的地方充满了故事,没有什么比一笔无法追踪的巨款更能点燃他们血液里的冲动了。”说完,莫斯欠了欠身,脚链在金属椅角上碰得哐当作响,“你想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

德西蕾点了点头。

“奥迪·帕尔默根本就不在乎那笔钱。我甚至觉得他连自己进了监狱也不在乎。别人都度日如年,他却可以呆呆地看着远方,就像眺望大海,或看着一堆篝火上面跳动的火星。他可以让一间牢房看起来像是没有围墙。”莫斯犹豫了一下,又说,“如果没有那些梦……”

“什么梦?”

“我曾经躺在床上听着他房间里的动静,想着他某天晚上或许会在梦中突然吐露那笔钱的下落,但他从来没有。我只听到过他的哭声,就像一个小孩在玉米地里走丢了,哭着叫妈妈。我很好奇是什么让一个成年男人哭成这样。我问他,但他没告诉我。他并不为自己的哭泣感到羞愧,也不怕这会暴露自己的弱点。”

德西蕾特工看了看自己的笔记本:“你们两个人都在监狱图书馆里帮过工。奥迪那时都做些什么?”

“学习。看书。整理书架。自我教育。他还会写信。他会帮其他人准备上诉材料,但是从来不为自己准备。”

“为什么?”

“这我问过他。”

“他怎么说?”

“他说自己罪有应得。”

“你知道他本该今天出狱吗?”德西蕾说。

“我听说了。”

“那他为什么会越狱?”

“我也在想这个问题。”

“然后呢?”

“你就不该问这个问题。”

“那我应该问什么?”

“这里的人多半都以为自己很厉害,但是现实每天都会提醒他们事实刚好相反。奥迪在这十年里只想着要活下来,但几乎每周都有狱警造访他的房间,像后妈打小孩一样把他痛打一顿,问他像你现在问的这类问题。白天,那些墨西哥黑手党、得州辛迪加[18] 、雅利安兄弟会[19] 以及其他什么蠢蛋和懦夫也都想从他身上分一杯羹。

“还有一些人怀着特殊的冲动,跟贪婪和权力无关。也许他们在奥迪身上看到了他们想要摧毁的东西——比如乐观和内心的平静。那样的人渣不只想伤害别人,还想把人开膛破肚,吃掉他们的心脏,直到别人的血液顺着他们的脸往下流,牙齿被染成红色。

“不论出于什么动机,自从奥迪来到这里的第一天起,就一直有人想加害于他,这些行动在上个月翻了一倍。奥迪被人捅过,勒过,打过,用玻璃割过,用火烧过,但他从来没有显露过仇恨、后悔或软弱。”

莫斯抬起头,直直地看着德西蕾的眼睛。

“你想知道他为什么逃跑,这个问题并不成立。你应该问的是他为什么没有早点那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