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的吾塞(第4/4页)

我信步进入东面的林子,一路下山。走着走着,突然遇到在沼泽边挑水的吾纳孜艾。天空阴沉,沼泽青翠明朗。吾纳孜艾蹲在水坑边抬起头看我,他的笑容像是圆月平稳地升起在莽林之中。

吾纳孜艾用水瓢一下一下地舀水。水瓢是海拉提自制的,把一只破旧的军用铝水壶的一面剖开,成为小盆状,再把一根木柄插在壶嘴里——天衣无缝。很快两只小桶都盛满了,吾纳孜艾起身一手一只桶稳当当拎到岸上,挂在扁担两端,向山顶走去。

坡很陡,他沿着“之”字形慢慢迂回上升。走到一半时把桶放下来休息,并用水瓢舀水喝了几口。我站在沼泽边,一直抬头注视着他。他喝了水,坐在那里久久都舍不得起身,最后竟往身后草地上仰面一躺,睡起觉来。那么阔大的一面绿色山坡,就他一个小人寂静地躺在正中央,两桶水一左一右陪伴着他。时间都为这幕情景慢下了脚步,云都停在山顶静止不动了。上方,我们的山顶生活屏息等待着那两桶水的到来,暗暗感到有些饥渴。

孤独的还有玛妮拉,蹲在暴雨暂息的山顶秋千边,手持小棍,长久地拨弄着脚边的泥土。

还有沼泽地里孤零零的白皮球。

还有杰约得别克这个家伙。他总会在阴雨绵绵的午后突然出现在我们这边的小木屋里,像没睡醒一样,久久坐在床沿上,又像实在找不到一句话可说。斯马胡力不在,卡西也不在。正在绣花毡的妈妈说:“干酪素已经很结实啦,杰约得别克干点活吧。”于是他爬上木榻搓起干酪素来。这是淋过雨后第二次板结的干酪素,非常坚硬,很难搓。他一边用力地搓,一边唱起了歌,这似乎是我第一次听到他的歌声,但反反复复只有那一句歌词:“来,来,来来!哦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