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六封信(第2/6页)

不过让父亲感兴趣的,并不是地毯上的脚印,而是壁炉里的东西。看起来没什么——一层浅色的灰烬上面,有个模糊但依稀可辨的脚印。这层浅色的灰烬与下面的深色灰烬截然不同,显然是晚上刚烧过炉火所留下的。

“你看怎么样,佩蒂?”我伸头越过父亲的肩膀时,他问道,“你觉得像什么?”

“右脚的脚印。”

“正确答案。”父亲站起身,“还有其他的——看到印着脚印的那层浅色灰烬,和下面那层颜色完全不同吗?孩子,这表示烧的东西不一样,而且是不久前才烧过,再用脚踩灭。现在的问题是,这是哪个家伙烧的,他烧的又是什么鬼东西?”

我有些想法,但什么也没说。

“另一个脚印,是脚尖的,”父亲看着脚下的地毯喃喃道,“看起来相当明显。他站在壁炉前的右方,在地毯上留下左脚的脚印,然后把东西丢进火里,用右脚踩灭⋯⋯是吧?”他朝着摄影师高声问,对方点点头。父亲重新跪下来,小心翼翼地翻弄那层浅色的灰烬。“哈!”他叫道,得意地站起身来,手上拿着一小片纸。

那片纸厚而光滑,无疑是刚刚烧剩的。父亲撕下一小角,用火柴点燃,烧过的灰和壁炉里面的浅色灰烬一模一样。

“对了,”他搔搔头,“就是这样。现在的问题是,这是从哪儿来的——对不起,佩蒂,我怀疑——”

“来自书桌上的那叠便笺,”我平静地回答,“我一眼就看出来了。虽然只不过是小小的便笺而已,但参议员的就是与众不同。”

“我的老天,佩蒂,你说得没错!”他急急走到书桌前,把烧剩的纸片和桌上的那叠便笺对照,果然就像我所说的,两者一模一样。

父亲喃喃道:“没错,不过这也没告诉我们太多线索。我们怎么知道这是什么时候烧的?搞不好是凶杀案发生之前一小时;也说不定是福塞特自己烧的——等一下。”他回到壁炉前,又开始研究起里面的灰烬来,然后又有了新发现——这回他从灰烬中挑起一根细细的粘胶麻线,“对,这么一来就确定了,这是用来装订便笺的那块粘胶的部分,原先粘在纸上,一起被撕下来了,那张纸被烧掉时没烧到。可是我还是——”

他转身向约翰·休姆和鲁弗斯·科顿走去,把新发现告诉他们。趁着他们交谈,我开始了个人的小小侦查。我在桌子下面看到了我想找的东西——纸篓,里面空空如也。然后我拉开书桌抽屉,还是毫无所获——我希望能找到另一本便笺,无论有没有用过。于是我溜出书房去找卡迈克尔,他正在客厅里静静地看报纸——在侦查中设法扮出一副无辜相,有如英国著名喜剧作家W.S.吉尔伯特笔下的新角色。

“卡迈克尔先生,”我问道,“参议员桌上的那本便笺——是唯一的一本吗?”

他整个人跳起来,把报纸都捏皱了。“对——对不起,你是说,那叠便笺吗?喔,对,对!只剩那一本,其他的都用完了。”

“最后一本是什么时候开始用的,卡迈克尔先生?”

“两天前,是我亲自拆开封皮的。”

我深思着回到书房,脑袋中盘旋着太多的可能性,弄得我头都发晕;然而,又有太多被忽略的事实。还有其他任何线索吗?我有没有机会证实我心中的猜疑呢?

我的思路突然被打断了。

同一个书房的门道——也就是今晚早些时候,凶手、警察、我们、鲁弗斯·科顿曾走过的——里,忽然出现一位引人注目的女士。陪伴在她身边的那名刑警似乎非常小心,一双大手紧紧抓着她的臂膀,凶巴巴地皱着眉头。

她高大健壮,活像希腊神话中女人国的亚马逊族女战士。我猜她大概四十七岁,可是立刻明白自己是瞎精明——她看起来根本就不打算隐瞒年龄,那张男性化的脸上脂粉不施,也无意遮掩嘴唇上方浓密的汗毛。一头恐怖的红发上戴了顶毡帽,我敢说,那肯定不是去女帽店,而是在男装店里买来的。她一身男人打扮,看起来完全不像女人。双排扣翻领套装,线条简洁的裙子,宽底鞋,白色衬衣扣到领口,脖子上松垮地系着一条男式领带——整个人看起来令人不寒而栗。我好奇地注意到,甚至连她的那件衬衣都像时下男人的一般熨得笔挺;外套袖口装饰着美丽的金属大袖扣,设计十分特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