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会见死者(第4/5页)

有人在说话,我抬起头看到一双年轻男子的眼睛。父亲正在说些什么——我听到一个名字“休姆”——马上明白过来,眼前这个人就是现任提尔登郡地方检察官,也就是——老天!我想——死者的选举战对手⋯⋯约翰·休姆很高,几乎和杰里米一样高——咦,杰里米在哪儿?——还有一对非常漂亮而聪明的黑眼睛。我心里忽然升起一种小小的犯罪感,瓦解了那些可耻的念头:别去招惹这个人。他瘦削的脸上露出渴求的表情,渴求些什么?权力,还是真相?

“你好,萨姆小姐,”他轻快地说,嗓音深沉、收放自如,“巡官说,你也在从事侦探工作。你确定要留下来吗?”

“非常确定。”我使尽浑身解数,装出一种不在乎的语气,可是嘴唇发干,声调颤抖。他的眼睛一亮。

“喔,很好。”他耸耸肩,“巡官,你要检查尸体吗?”

“你那位验尸官可比我能干得多。检查过他的衣服吗?”

“尸体上没什么特别的。”

“他不会是在等女人,”父亲喃喃自语,“不可能是这种打扮。看看他的嘴唇,还有修得像娘儿们的手指甲,不可能只穿件衬衫接待女客⋯⋯他结婚了吗,休姆?”

“没有。”

“女朋友呢?”

“好几个呢,巡官。说得明白点儿,他不怎么会哄女人,我相信其中有不少女人想拿刀往他身上刺。”

“你心里有特定的人选吗?”

他们的目光相遇了。“没有,”约翰·休姆说着便转过身去,突然对着门口颔首招呼,一个矮胖健壮、双耳下垂的男子无精打采地朝我们走了过来。休姆检察官介绍说,他是此地警察局的凯尼恩局长。他长着一双类似鱼类的胶状眼睛,我立刻就对他产生反感。而且我感觉到他盯着父亲背影的眼神充满恨意。

那个焦躁的小个子,布尔医生,手里拿着一支粗大的墨水笔,在公务便签纸上写了些字,然后直起身子,把笔塞进口袋。

“怎么样,医生?”凯尼恩局长问,“有什么结论?”

“谋杀,”布尔医生迅速地说,“毫无疑问。从任何观点来看都是谋杀,绝不可能是自杀。不说别的,光看致死的伤口,根本不可能是自己动手的。”

“不止一个伤口,这说明了什么?”父亲问。

“是的,福塞特的胸前被刺了两刀,你们看到了,两处伤口都大量出血。不过第一处伤口虽然很严重,还不至于要他的命,凶手为了保险起见,才又多刺了一刀。”

他朝着原先插在死者胸口的裁纸刀轻轻弹了下手指,之前他已经把刀从死者身上拔出来,放在书桌上,薄薄的刀刃上凝结着深红色的血块。一名刑警战战兢兢地拿起刀子,在上面撒了灰色的粉末。

“你能确定,”约翰·休姆插嘴,“不可能是自杀吗?”

“非常确定。两个伤口的角度和方向都指向谋杀的结论。不过还有件事情,你们应该瞧一瞧,有趣得很。”

布尔医生绕过书桌,站在尸体前面,一副要讲解艺术品的姿态,然后完全不带个人情感地举起死者已经僵硬的右臂。皮肤毫无血色,前臂上满是长长的茸毛,透着异样的光彩,差点儿让我忘记这是一具尸体⋯⋯

前臂上有两处伤痕,一处是手腕上清晰而细长的割伤,还有渗血的痕迹;往上约四英寸有另一处伤口,模糊而粗糙,似乎是抓伤,看起来很古怪。

“现在,”验尸官快活地说,“手腕上的伤,无疑是裁纸刀割的,至少,”他急忙补充,“那东西像裁纸刀一样锋利。”

“另一处伤口呢?”父亲皱着眉问道。

“你的疑问和我的一样。我只能肯定,这个粗糙的抓伤,不是谋杀的凶器所造成的。”

我吮了吮嘴唇,轻声说:“医生,你能确定手臂上这两处伤痕,是什么时候留下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