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魑魅魍魉(第2/5页)

“古怪?都是伤兵有什么古怪的?”我不解地问道。

“是古怪!”徐海生说,“之前那些伤兵浑身上下都是血迹斑斑的,但这批伤兵却大不相同,他们身上基本没有伤处,只不过却全都无精打采,眼看着就剩半口气息,甚至全部都是由担架抬过来的。我记得当时的军医还特地辟出来几间房屋,用锅底灰划成界限,说是他们生了能传染的怪病,再三警告镇子里的村民人人不得擅自靠近。后来……后来我才听说,这些人都是得了细菌病,没几天活头啦!”徐海生话到此处,我已然明白过来,那陈连长在军营里说的都是实话,当年确实有这么一档子事儿。

既然如此,似乎吴先生身为其中一员的这个推测又多了些可能性。

按照这个思路,我本想继续询问徐海生关于那些伤兵之事,不料这时他却自顾自地说道:“张树海来到魁岭不久,就跟镇子里的闲散青年混成了堆儿,他们经常偷偷摸摸在一起赌耍。按说当时正逢战事,平头百姓应该躲得远远的才是,他怎么反倒往前凑?我觉得有些蹊跷就旁敲侧击地问他,他只是遮遮掩掩地糊弄我说,自己是条单身汉子,从来就是四海为家,走到哪儿算哪儿。那张树海的赌博手段厉害得很,尤其是推牌九,简直耍得出神入化。”

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见到这样的高手,我自然赌性大发,根本就无法自拔,结果越输越想翻本,最后就欠了他满坑满谷的债。奇怪的是,张树海并不催着我还钱,还慷慨大方地说,钱算个啥?啥时候有啥时候还就成,能交下我这个朋友才是最重要的……结果,结果我头脑一热就信了他这番鬼话!”杜少谦问:“你的意思是,张树海如此作为从一开始就是个圈套?”徐海生激动不已:“不是圈套!是阴谋!天大的阴谋!可怜我不辨是非,被他卖了还帮他数钱。事后我才明白过来,打从他来到魁岭,住进跃进旅馆见到谢掌柜和皮五之后,这个阴谋就已经开始上演了。只不过他把狐狸尾巴裹得严严实实的,完全没有破绽。还有就是,他的这场戏里另外一个人物那时还没有出场,这也是张树海高明至极的地方!”杜少谦一针见血:“你是说李光明?”徐海生点头道:“杜科长猜得不差!其实,这两个人早在十年前就应该死掉的,只不过他们命不该绝,在枪毙行刑的前一晚,侥幸地从深牢大狱里逃了出来……”

“你……你说什么?”我大惊失色地断然道,“这两个人是越狱的死刑犯?”话音未落我的胸口早已“咚咚”狂跳,张、李二人真是机关算尽,同他们接触了这么长时间,他们居然没有露出半点破绽,当真是狡猾至极!

徐海生摇头叹息:“这件事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只可惜为时已晚。就在李光明来到魁岭后不久,有一天突然来了两名公安。他们自称是在追捕要犯,接着从公文包里掏出两幅画像给我,言说这两个人手里攥着好几条人命,要是发现他们的行踪务必尽快上报。我一看画像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这两人不是张树海和李光明还能是谁?当时我就想告知他们这两人就在魁岭,可是转念想到,我还欠着张树海赌债,要是他被抓获再把这事抖搂出来,那我的罪过也轻不了,毕竟,毕竟我是魁岭的干部……”徐海生说到这里显得有些难堪,“谁知道就是这一念之差,我便从此再也回不了头了!”杜少谦问道:“那张树海和李光明是从哪所监狱逃脱的?他们究竟犯了什么罪?”徐海生脱口而出:“凤城监狱。这一点我绝不会忘的。两名公安风尘仆仆,仅仅停留了片刻就离开了,他们言说张、李二人既然铤而走险,逃脱之后必定会远走高飞,绝对不会在凤城就近的地方停留。咱这魁岭隶属安东,安东跟凤城可不就是一疙瘩远嘛!可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张、李二人实在是狡诈,硬是算准了这手,下狠注赌赢了这个缺口;再加上当时抗美援朝正值激烈,实打实已经波及了魁岭,谁又能想到两个逃犯刚刚捡回性命,却又会再往火坑边儿上靠?至于他们究竟犯了什么罪,两名公安倒是含糊其词,只是连连说道他们是人民的公敌,不枪毙他们不足以泄民愤之类的话。”我有些急切:“那后来呢?后来你们六个人都出去做了什么?”徐海生将八角解放帽摘下,狠狠地攥着,手指抖得厉害:“后来,后来……两名公安走掉之后,我怎么想都觉得这件事实在关系重大,心里总也拿不定主意该怎么办,于是就去找老胡商议对策,并把我自己的难处也跟他讲了。杜科长,下面的……还是,还是让老胡说吧。”胡建设神色轻蔑,大开大合地说:“知道了这事儿以后,我当时就急眼咧!这他娘的还了得,这不是知法犯法吗?我胡建设虽然识字不多,但是遇到这种关口我可是不含糊,说啥也不敢忘记毛主席他老人家的教诲!于是我把老徐骂了个狗血喷头,这就要抄家伙带人去抓了那张、李二人,谁知道老徐‘咕咚’一声给我跪下了,鼻涕一把泪一把,说是张树海手里攥着他的把柄,我这么干就是把他往绝路上赶。”他咬牙切齿地说:“我平生最见不得没出息的货,再加上老徐往年待我还算不错,义字当先,就这么着我心头一软,放弃了这个念头。但是事情总得解决不是?索性我们直接找到了张、李二人……没承想——他娘的,没承想张树海这个瘪犊子养的,他早就把所有的一切都计划好啦,说是只等着我们来找他!”“他的计划是什么?”我插嘴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