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Chapter 50(第2/4页)

“我都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像我,还是他?”

“我真该听你的,早、早点换医院就好了。是我害死了他。”

……

陆晚无言以对:抛开妊高症无法预防、换医院也不一定能救回孩子的事实,在这种一出生既赴死、刚相逢便永别的苦痛面前,她的安慰和马后炮,不过是徒劳且不合时宜的废话。

跟车的医生见陆晚额上冷汗直冒,一张脸白得像纸,担忧地问她怎么了,陆晚摇头解释自己是例假来了、肚子难受,没多大事。可说来奇怪,她之前并没有痛经的毛病,次次没事人一样,照常上学上班,不需要特别注意。这回却一反常态,下腹像是有人伸手进去把五脏六腑团成一团往外拽似的,又胀又疼,难以忍受。

谢天谢地,帝都这天的路况不算太差,救护车一路呼啸着开进医院,陆晚恍惚间以为自己又穿上了那身护士服,下车后跟着急救推床往大厅里跑,争分夺秒。

途中,钟晓的脸色越来越差,迷迷糊糊地直喊冷,陆晚感觉不对劲,掀起被子一角看了眼,差点晕了过去:血已经浸透了她身下的褥子,从腰间到脚跟,全是红的,湿漉漉的布料边缘正沉沉往下坠。

阮佩去急诊前,曾在妇产科轮转,听来看来不少东西,全都分享给了陆晚。什么生化妊娠宫外孕,胎停早产唐氏儿,妊高症,羊水栓塞,hellp综合征……从怀到生,处处要命,一环比一环凶险。用产科主任的原话说,女人生孩子就是在鬼门关前绕一圈,拼的是运气,却也搞不赢概率,所谓的万分之一,落在个人头上,那都是百分之百的天命难违……

再看看眼前这情况,陆晚就算没当过护士、没听阮佩科普,也知道有多严重。

她在儿科轮转时,曾被消化道大出血的孩子呕了满身污血,那血沾在皮肤上,黏腻温热;她去急诊科找阮佩,差不多次次都能碰上血肉横飞的场面,开膛破肚的,残肢断臂的,挤压变形的……

陆晚以为自己已经司空见惯,面对什么状况心里都不会生出大波澜,就像医生们下完手术割完瘤子就能相约吃起毛血旺一样,有种不近人情的专业、客观、漠然与淡定。

她错了。

她现在头皮发麻,浑身僵直,呼吸阻滞,眼前除了浓稠的血红,再看不到别的。陆晚想,自己只是远离医院太久、接受度变差了而已。

可是,钟晓真的有这么多血可以流出来吗?她一个一米六出头的苗条姑娘,一个怕身材走样、孕期都不敢多吃的姑娘,还能扛多久?陆晚扶着推床边沿,掌心一片温暖濡湿,她不敢去看,不敢去想:这得有多少血啊,得有多少……她哭着哭着,脚上一软,差点就要摔倒,又坚持着跟了几步,陆晚身上开始冒冷汗,腿渐渐不听使唤,眼皮也越来越沉。

失去意识前,陆晚最后听到的,是钟晓声若蚊蝇的一句话。她用毫无生气的音调、空洞洞地说:

“晚晚,我想活。”

昏迷过程中,陆晚感觉自己被密封于一个暗红色空间中,里头空旷,潮湿,幽暗,她拼了命地四处摸索,却怎么都摸不着边儿。她耳边回荡着除了钟晓那句“我想活”,似乎还有小孩子咿咿呀呀的哭声,凄惨哀切,听得人揪心地疼。

再睁眼,陆晚正对着顶光是一片晃眼的白,她左右观察了下:浅蓝隔帘、开阔空间、嘈杂人声……应该是在急诊室。一个小护士正在隔壁床忙活,见人醒了,忙小跑着去叫医生,三步并两步,脚上安了弹簧一样有力气。

她这副劲头十足、咋咋呼呼的样子像极了陆晚和阮佩刚参加工作的时候。病床上的女人一时有点恍惚,明明才过26岁的生日,却觉得自己已经老了。

病人太多,医生过了会儿才来。这位女医生看样子30岁不到,声音干脆坚定:“醒得挺快嘛。不疼了吧?”陆晚点点头,问:“我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