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不怕(第2/4页)

钟意木着脸把视线转向站在燕平王世子身旁、神情讥诮的佳蕙郡主,手心都掐得通红一片,才将将忍住心里的憎恨与厌恶。

“这便是你不知道了,”燕平王世子裴泺却不想听自己妹妹这么无缘无故地乱埋汰人,尤其埋汰的对象还是他颇为满意的“心上人”,故而只作没听出佳蕙郡主的言外之意,音色轻柔地开口圜转道,“她们两个的关系一向要好,却是早在认识你我之前。”

一边说着,燕平王世子裴泺一边向着钟意伸出了自己一只手,温和道:“先起来吧。”

钟意这才恍然意识到自己仍还在地上跪着,一想到她这么一“跪”,跪得不仅仅是燕平王世子,还有佳蕙郡主,钟意心里便止不住地犯恶心,她没有从燕平王世子那里借力,反是强着自己手下微微用力撑了一下地站了起来,僵着脸道:“见过世子殿下、郡主殿下。”

佳蕙郡主轻蔑地自上而下扫视了钟意一眼,轻哼一声,撇了撇嘴,碍着燕平王世子裴泺在场,终是没有多说什么。

裴泺温和一笑,对钟意二人柔声道:“时辰不早了,外面凉,快进去吧。”

林照借着袖角的遮掩轻轻拽了钟意一下,钟意才强忍着心头的恶意垂下眼睫,声如蚊呐地应了一声。

待得四人进院,正院里已被装饰的富丽堂皇,果然如林照方才所言,明亮的灯火下,每一位用膳的桌子前都摆了张小小的案几,其上铺开笔墨,陈出宣纸,只待着有来人挥毫泼墨,肆意挥洒一番。

之后的发展却确实与林照所猜测的一般无二,燕平王妃这个做寿的主人毫无意外地先请了宣宗皇帝出来,给今日的丹青宴定个“题眼”。

“虽则朕早听人说,这些年大家吟诵武宗朝间的诗作都已经诵得要烂了,但这一时半会儿的,朕还真想不出来什么稀奇的,”宣宗皇帝端坐在主位上,偏头看了燕平王妃一眼,含笑道,“这么吧,既然今日是叔母过寿,那我们就以‘郇相’为题好了……兴之所至,皆可抒发。”

此话一出,便在场中掀起了不小的涟漪,无他,只因与武初三杰里的另外两个人,武宗皇帝抑或者长宁侯相比,郇相是个不大好触及的话题:他的功绩足以让所有厌恶、嫉妒他的人闭嘴,他与哲宗皇帝之间恶劣的君臣关系,却又让与当今儒家正统所推崇的“君为臣纲”大相径庭,让不少守旧派的文臣大多自觉蹙眉不谈。

因公德而不遭攻讦,又因私德而难受推崇,久而久之,这个人仿佛就如一个禁区般,被大家有志一同地避讳了过去。

——毕竟,褒奖是错,贬谪更是错,其间衡量的那个度,实在是让人难以把控。

或者说,真正最难让人把控的,实则是上位者对其的态度。

见在场人心浮动,不少人都偷偷朝着宣宗皇帝的方向瞥,似乎多看一眼便能多看出来一点宣宗皇帝心内的所思所想一般,还不待宣宗皇帝有什么反应,燕平王妃却先有些受不住般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勉强笑着道:“虽说‘兴之所至。皆可抒发’,但诸位也不好在我的寿宴上说太多我父亲大人不是,不然我这生辰过得可就太别扭了。”

——世人皆好闲谈人情是非,但说到底,没人喜欢那个被大家所谈论的对象绕到自己身边,除非那是个盖棺论定了的、再正面不过的人物。

在场众人闻得燕平王妃所言,皆是给面子的附和一笑,然后各自散开专心琢磨着自己的画作得如何如何才能称得上是别出心裁,唯独钟意跟在林照身边,苦着一张脸,彻底不知道该作什么了。

既是以“郇相”为题眼,那照着钟意的理解来的话,最简单不过的便是直接画郇相了,可钟意一没有见过郇渏初本人,二更是连他的事迹都一知半解,破题都破不开,捏紧了画笔坐在案几后,一时连方才由佳蕙郡主勾起的阴郁情绪都暂且搁置了,当下只想唉声叹气,道一句“真的是画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