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第2/4页)

他仍挽着我的胳膊,说话时,他难以觉察地挺直了脊背,胸脯撑起,声调越来越呈现出一种青春活力,显得生气勃勃、轻快诙谐。我猛然想到他是在炫耀。一方面向那些人炫耀我,对此他们心领神会。个个装出正人君子的模样,手虽然不动,眼睛却在我乳房、大腿上滴溜溜转个不停,似乎这么做理所应当。另一方面他也是在向我炫耀。向我显示他一统天下的凛凛威风。管他什么清规戒律,他想破就破,而且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完全不把他们放在眼里,然后一走了之。也许他已经到达那种飘飘然的境界,如同人们所说的,大权在握,容易令人忘乎所以。人一旦到了那种境界,便会自以为是,认为自己是不可或缺的大人物,万事皆可为之,只要想做,没有做不了的事。有两次,他自觉没人注意时,竟对我眨起眼睛。

他的整个举动简直像小孩子幼稚的表演,煽情得令人起腻,但意思却再明白不过,一眼就能望穿。

表演够了之后,他又带我来到一张鼓囊囊的花沙发旁,过去酒店大堂里,常有这种沙发。实际上我记得就在这个大堂里,就曾有过这种装饰着花卉图案的沙发,深蓝的底色,缀满粉红的新艺术花卉。“我想你的脚一定累了,”他说,“那么高的鞋子。”他说的没错,我内心充满感激。他扶我坐下,自己也坐在我旁边。然后把一只手搭在我肩上。他的袖子碰在我皮肤上,有点发刺。如今我已是如此不习惯被人触碰。

“怎么样?”他说,“你觉得我们这个小俱乐部如何?”

我再次环顾四周。那些男人并不像我起初以为的那样属于同一种族。在喷泉那边,有一小群身着浅灰色西装的日本人,更远那一头则是一片白色:显然是阿拉伯人,身上裹着睡袍式长衣,脑袋缠着头巾,手腕处绑着吸汗带。

“这是个俱乐部?”我说。

“嗯,我们之间是这么称它的。俱乐部。”

“我以为这类东西是绝对禁止的。”我说。

“这个嘛,公开场合确实如此,”他说,“不过毕竟大家都是人嘛。”

我等他说下去,可他住了口,于是我说:“此话怎讲?”

“就是说我们不能欺骗自然,”他说,“自然要求男人的生活丰富多彩。它合乎天理,是传宗接代必不可少的一部分。是自然的安排。”我没有吭声,于是他继续道,“女人天生就明白这点。过去她们为什么要买那么多不同的衣服?就是为了让男人上当,错以为她们是几个不同的女人,日日如新。”

他说话的口气好像对此深信不疑,不过他说许多事情都是用这种口气。也许信,也许不信,也许半信半疑。说不上他到底相信什么。

“这么说来,因为如今女人没有不同的衣服,”我说,“你们便只剩下不同的女人了。”这话明显是在挖苦,可他拒不承认。

“它解决了不少问题。”他说,对我的话完全不加理会。

我没有回答。我开始烦起他来。真想对他冷若冰霜,沉下脸一声不吭地度过当晚剩下的时间。但我知道自己舍不得这么做。不论如何,这毕竟是在外面度过一个夜晚。

我真正渴望的是与那些女人交谈,但机会渺茫。

“这些都是什么人?”我问。

“只有官员才有资格到这里来,”他说,“各行各业的高级官员。当然还包括贸易代表团。这个地方有利于促进贸易。是人们见面洽谈的好地方。离了它别想做生意。我们尽量提供至少和别处一样好的服务。另外在这里还可以听到很多事情,各种各样的消息。有时候男人会把决不会讲给另一个男人听的事说给女人听。”

“不,”我说,“我是说那些女人。”

“噢,”他说,“嗯,一些是货真价实的妓女。过去的职业女郎——”他哈哈大笑起来。“这些人没法被同化。不管怎么说,她们更喜欢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