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第2/3页)

一些夫人已经落座,她们穿着自己最好的绣花蓝色长裙。当身着红裙的我们两个两个走向相对她们的右侧时,可以感到注视的目光齐刷刷地从那里射过来。我们被盯着,被品头论足,被小声议论着,我们能感觉到,就像能感觉到小蚂蚁爬在裸露的肌肤上。

这里没有椅子。我们的区域被一根红丝线编织的绳子封锁起来,就像过去电影院用来维持入场观众秩序的那种。这根绳子像畜栏或猪圈一样把我们圈起,将我们与他人隔离、划分开来,使他人不致被我们玷污。我们走进去,自觉熟练地一行行排开,在水泥地上跪下。

“到后面去,”奥芙格伦在我耳边轻声提醒,“那样谈话方便些。”俯首跪在地上时,我听到窃窃低语声悄然四起,好似高高的枯草丛里小虫爬行其间弄出的沙沙声响:众多的耳语声响成一片。在这种地方,我们可以自由交换信息,一个挨一个传过去。这样不容易被他们盯上谁或听到我们说什么。何况他们肯定不希望在电视摄像机前中断集会。

奥芙格伦用胳膊肘碰碰我让我留神,我慢慢地暗暗抬起头。从我们跪着的地方可以清楚地望见院子的入口,人们还在不断拥入。她叫我看的一定是珍妮,因为此刻她正走进门来,身旁换了一个女伴,不再是原先那位,这个我从没见过。珍妮一定是又换了一家,调了一个新岗位。好像为时尚早了点,难道是她没有奶水喂孩子不成?这是她被弄走的惟一原因,再有,就是除非她和夫人争夺孩子。这种事经常发生,远远超过人们的想象。我看得出来,一旦有了孩子,她完全可能舍不得放弃。红裙子下面,她的身体显得异常瘦弱,几乎皮包骨头,整个人也失去了怀孕时的风采。一张脸孔苍白瘦削,似乎全部的精气神儿都被吸干了。

“知道吗,那孩子不正常,”奥芙格伦靠近我脑袋说,“到头来还是个畸胎。”

她是指珍妮生的孩子,那个经过珍妮身体踏上别处不归途的婴儿。那个起名叫安吉拉的孩子。不能太早给她起名字的。我胃里面感到一阵恶心。不,不是恶心,是发空。我不想知道究竟是怎么了。“上帝。”我说。经历了这一切后,却是徒劳一场。这比一开始就什么都没有更糟。

“这是她的第二胎,”奥芙格伦说,“不包括过去她自己的那个。前一胎怀了八个月后流产了,你不知道吗?”

我们望着珍妮迈进这个用绳子围成的圈子,脸上的面纱使她显得煞气重重,触之不得。她看见了我,一定看见了我,可她把目光越过我。这回全无了胜利的笑容。接着她转身跪下,我只能看见她的后背和瘦削弓起的双肩。

“她认为是自己的错,”奥芙格伦轻声说,“连着两胎。她觉得都是因为她的过失。听说是跟一个医生怀上的,根本不是大主教的孩子。”

我不能说我对此一清二楚,否则奥芙格伦会奇怪我怎么知道。因为就她所知,她是惟一可以为我提供这类消息的人,这方面她知道的事情多得惊人。有关珍妮的事她是怎么发现的?是从马大那里?还是从珍妮的采购女伴那里?或是趁夫人们一边喝茶饮酒,一边编织毛线、说三道四的当儿,从门缝偷听得知。假如我照夫人说的办了,她会这样谈论我吗?二话不说就同意了,真是一点也不在乎,随便什么玩意,只要有两条腿,那个你知我知的东西管用就行。这个事情上,她们开放得很,跟我们的观念完全不同。别的夫人们在椅子里朝前探着身子,天哪,惊呼声中充满恐慌和猎奇的渴望。她怎么会这样?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

就像她们肯定对珍妮做过的那样。“太可怕了。”我说。虽然把过错揽到自己身上,独自承担那个孩子的先天缺陷,是珍妮一贯的作法。但人们怎么都不会愿意承认自己的生命毫无意义。也就是说,一无用处。缺乏情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