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如匪浣衣 第七章(第3/3页)



姚宓心想:"我到了他家,他正眼也没瞧我一眼。可是,我们三人的谈话,也许他都听见,也许杜先生都搬给他听了,反正他是关心的,准也理解姜敏存心刁难,以为没有坤就没法儿知道苏联的观点了。"她不知道自己心上是喜欢还是烦恼。

彦成照例下午到姚家去。丽琳好像怕姚宓一人寂寞,常到办公室去看她,因为她知道罗厚和善保都不常到办公室,尤其下午。姚宓是一个安静的伴侣,丽琳不和她说话,她就不声不响地只埋头看书写笔记。有一次,彦成竟到办公室来接丽琳了。他说:"我知道你在这儿呢!回家吧。"他只对姚宓略一点头,就陪着丽琳回家。以后丽琳天天下午到办公室看书,许彦成来接,偶尔也坐下说几句话,不过恰如其分,只是导师的话。

转眼过了春节,天气渐渐转暖。姚宓乘星期天,想把小书房的书整理一下。她进门一看,吃了一惊。里面整整齐齐、干干净净。满地的纸箱都已出空,叠扁了放在角落里。书都排列在书橱里。原先架上乱七八糟的书也掸干净了放得整整齐齐。门后挂着一把掸子,一块干布,一块湿布。临窗那张小书架前面添了一只小圆凳,原是客堂里的。是"他"干的事吧?打开抽屉,里面已垫上干净纸,几支断了头的铅笔都削尖了,半本拍纸簿还留在抽屉里,纸上却没有一个字。她难道指望"他"留一两句话吗?她呆了一下,出来问妈妈:"谁到我的书房里去过了!"

姚太太说:"彦成要求去看看书。他不怕冷,常去。我让他去的。他没弄乱你的书吧?"

姚宓装作不介意,笑说:"我发现多了一只小圆凳。"她没敢说许先生为她整理了书,故意等过了两天才把纸箱交沈妈搬走,好像书是她自己整理的。

她看着整洁的书房,心上波动了一下,不过随即平静下来。因为她曾得到一点妙悟。她发现自己烦恼,并不是为自己,只为感到"他"在为她烦恼,"他"对她的冷淡只是因为遮掩对她的关切。这不是主观臆想吗?据她渐次推断,许彦成对她的冷淡很自然,并非假装。他的眼神不复射过来探索她的眼神。也许他看明了她的"误解",存心在纠正她。可是,他为什么又悄悄地为她整理书房呢?也许是为了自己方便,也许是对她的一种抚慰,不然,为什么不留下一两句话呢?她本想在纸上写个"谢谢"表示知感,可是她抑制了自己。她不需要抚慰。

自从小书房里的纸箱搬走以后,许彦成常拣出姚宓该读的书放在小书桌上,有时夹上几个小纸条,注明哪几处当细读。他是个严格的导师。姚宓一纳头钻入书里,免得字面上的影子时常打扰她。

大学放暑假的时候,研究社各组做了一个年终小结。傅今在全社小结会上表扬了各组的先进分子。姚宓因为超额完成计划,受到了表扬。

姚太太问女儿:"姜敏回来了吗?她该吃醋了。"

姚宓说:"也表扬她了,因为她学习俄语的成绩很好。她回来了,只是还没有回到小组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