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河边的一座犹太教堂 31(第2/5页)

“这封信上写的,真是1943年那次女修道院会议的真实描述吗?”多纳蒂神父开口反驳道。

加百列看了一眼沙姆龙,然后又看了一眼教皇。教皇把手慢慢地放在他那位秘书的胳膊上,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保罗七世教皇说道:“信上所说都是千真万确的,除了一个细节之外——我当时躺在瑞嘉娜修女的腿上并没有睡着,而是不想再继续往下背《玫瑰经》了。”

他给大家讲了一个小男孩的故事——一个来自意大利北部山区贫困乡村的小男孩。九岁时,男孩儿成了孤儿,没有亲戚朋友可以投靠。小男孩儿来到了河边的一家女修道院,在那里的厨房工作,他还和那儿的一位名叫瑞嘉娜·卡尔卡西的修女成了好朋友。那位修女待他像母亲,像老师。她教他读书写字,教他欣赏艺术和音乐作品,教他敬爱上帝,还教他学德语。她叫他西西奥托——小胖孩儿。战后,在瑞嘉娜放弃做修女,离开修道院以后,他也离开了。和瑞嘉娜·卡尔卡西一样,他对教会的信仰被战时发生的事情所动摇了。他来到米兰,一无所有,在大街上流浪,以偷钱包和抢劫店铺为生。他遭警察逮捕过很多次,被揍得鼻青脸肿。一天晚上,他被一群流氓打得奄奄一息,然后被拖到当地一家教堂的楼梯阶上等死。第二天早上,一个教士发现了他,并把他送进了医院。那个教士每天都去医院看他,还帮他付药费。教士发现,这个脏兮兮的街头小混混居然在修道院待过,会读书写字,对经文和教会也了解不少。为了帮他脱离贫困的生活,免去牢狱之灾,教士劝说男孩进神学院学习神学。小男孩同意了,从此,他的生活被永远地改变了。

加百列、沙姆龙和伊莱·拉冯面无表情,专注地听教皇回忆,多纳蒂神父低头看着自己的笔记本,却没有动笔。等教皇讲完了,屋子里一片沉寂,最后还是沙姆龙先开口了:“阁下,请您必须清楚一点,我们的目的不是想抖出加尔达湖边女修道院的事以及您的过去。我们只想查出是谁杀害了本杰明·斯特恩,以及杀害他的原因。”

“沙姆龙先生,你说的这些事,我并没有生气。虽然这些文件都是些痛苦的回忆,不过它们必须被公之于众,这样也好接受历史学家以及广大犹太人还有天主教的检查核实,然后找到它们应属的位置。”

沙姆龙把文件放在教皇面前:“我们不想公布出来。我们把这些东西交给您,由您来决定怎么处理它们。”

教皇低头看着这些纸,眼神迷离,仿佛陷入了深深的思考:“我们的庇护十二世教皇并不像敌人口中说的那样道德败坏。不幸的是,他也没有像包括教会在内的支持者们口中说的那么完美。他选择沉默也是有原因的——他害怕和德国天主教决裂,害怕德国报复梵蒂冈,他一直都想充当一个主张和平的外交使者。不过,我们还得面对不争的事实:同盟国想要他站出来对大屠杀的行为表示抗议,同时,阿道夫·希特勒却想要他闭口不言。不管出于什么原因,痛恨共产主义也好,支持德国也好,他的私人生活中都是德国人。于是庇护教皇站在了希特勒的一方,至今,这阴影还一直笼罩着我们。当时,这个世界最需要的是一名教士——一位穿着教士长袍、以上帝以及所有正当的名义大声呵斥那些凶手,并制止他们的恶行的人,而那个时候,那个教士却想要成为一名政治家。”

教皇抬起头,仔细地看了看面前的几张面孔——先是拉冯,接着加百列,最后是沙姆龙,目光在沙姆龙的脸上停留的时间最长。“沉默是德国人手中的武器,我们必须要面对这个让人不安的事实。这武器让搜捕和驱逐行动在最小的抗力下进行着。有几百名甚至是几千名天主教成员参加了援救犹太人的行动。不过,如果当初欧洲的神父和修女能够收到教皇的指示,哪怕是因为反抗大屠杀而稍微做出点动作,会有更多的天主教成员帮助犹太人避难,结果也将会有更多的犹太人幸免于那次战争。如果当初德国主教能对屠杀犹太人这种行为提出反对,那么,大屠杀也许根本就不会那样肆无忌惮地进行。庇护教皇知道,对欧洲犹太人的大规模机械性绞杀马上就会开始,可他还是选择了闭口不言。他为什么没有告知整个世界?为什么没有告诉实施搜捕行动国家的那些地方主教?对于湖边修道院达成的协议,难道他以此为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