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46

“9·11”事件之后不久,美国空军开始轰炸阿富汗的军事基地,企图摧毁“基地”组织的领导阶层。此时,一个住在偏远村庄的女人成为圈子里的传奇。

当时美国空军朝一栋平凡无奇的房子丢下了几颗激光引导炸弹,但很不幸地,美国情报单位这回又搞错了。一个名叫艾曼·扎瓦希里的“基地”组织领袖并不在这栋房子里,里头只有他的妻子和几名子女。

在那个冰冷刺骨的寒夜里,突如其来的爆炸夷平了那栋房子,炸死了大部分的孩子。他们的母亲虽然受了重伤,但还活着。住在周围的男人们几乎立刻冲向废墟,一边诅咒着美国人且发誓要报仇,一边徒手挖开砖瓦和碎石,想救出那个女人。

她还有意识,困在废墟中动弹不得,但她知道在攻击的混乱中,她没有机会戴上头纱。她听到救援的人拼命挖,愈挖愈近,一等他们挖到听力范围内,她就命令他们停下。她不能让没有血缘关系的男人看到她没戴头纱的脸。她宁可死,也不愿违背,而且这可不是空洞的恐吓而已。尽管救援人士和几个女眷不断恳求,她都毫不动摇。几个小时后,还是没戴头纱的她,就因为伤势太重而死了。

这件事刚发生时,我看过相关的报道。而眼前,当我走过博德鲁姆街头,再度思索着有些人就是会虔诚到这种地步。在我心底,我原先预期那个会利用手机里一则预先剪辑好的讯息,去跟全球头号通缉犯联络的,正就是那种女人。然而我却查找到了库马利—以大部分的标准而言,她都是个现代的职业妇女,平常自己开着一辆黑色意大利汽车,这让我怎么都想不透。

当然,兴都库什山的那名男子聪明、受过良好教育、熟悉科技。我暗自相信他就是未来的代表人物,很快地,我们都会怀念起自杀式爆炸袭击者和劫机客的往昔美好时光。但无论他的手法多么精密,他还是严格遵守教义,而他唯一的同谋者,据我们所知,看起来就是一点也不像。没错,她穿得相当朴素,符合她的宗教信仰,但无论你怎么想象,蕾拉·库马利看起来就是一点也不像艾曼·扎瓦希里的妻子。

我来到滨水区附近,停在一家广受各方背包客欢迎的酒吧外头,三名喧闹的德国年轻女子邀我一起进去,我婉拒了。我四处看了一圈,看到这条马路往前有一张安静的长椅,位于阴影深处,这正是我需要的。于是我走过去坐下,打电话给布瑞德利。

他正坐在办公桌前吃三明治,于是我很快跟他报告了一下“法国屋”的历史,也说了那个房地产中介商电话号码的事情。然后我开始谈到这通电话的真正目的。我说另外一个重要的消息,就是那个负责调查的女警官,显然非常能干。

“她叫蕾拉·库马利,”我告诉他,“记住这个名字,班,我想我们会跟她打很多交道。她三十来岁中段,离婚了,但除了她搬来这里没几年,我对她一无所知。”

这些话听起来很自然,但我希望自己暗示得恰到好处,让布瑞德利晓得他必须打电话给我们的朋友,请他的人去尽量查出有关她的事情。布瑞德利没让我失望。

“库马利,嗯?要不要把拼字告诉我?”

我告诉了他,但我暂时不打算让“低语死神”知道她就是电话亭里的那个女人。尽管这是个大发现,但我很担心。我对她所知还不够多,而且她不符合我曾想象过的任何特征,我担心政府里有人—甚至可能是总统本人—会下令偷偷逮捕她,引渡到某个第三世界国家,然后刑讯她以查出撒拉森的身份和所在地。照我来看,这种做法几乎可以确定会是一场灾难。

从一开始我就相信,这个女人有一套办法联络他。而且我一直相信,最可能的方式,就是用一则无害的讯息,贴在网络论坛上,比方交友网站,或是有大量个人广告的网站。这样的一则讯息对其他任何人都不显眼,只对撒拉森一个人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