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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间,珍僵住不动,发现那女人就站在她面前,一只光脚又踩在她的病历表上。珍慢慢地抬眼看那女人的脸,原本她一直避免去看那女人,生怕引起注意。但现在可怕的是,那女人完全只注视着她,珍感觉自己像是被挑选出来的待宰羔羊。甚至,那女人看来就像一种四肢修长、举止优雅的猫科动物,黑发光亮犹如黑豹。她的蓝色眼睛强如探照灯,而珍就被圈在光线之中。

“医院就是会这样做。”那女人开口说道,看着珍手上的塑料环,“他们会在你身上贴标签,就像集中营一样。”她举起自己的手环,上面印着:珍·多伊。美国人习惯把无名女子都暂时取名为“珍·多伊”。珍差点儿要笑出来:现在是珍与珍的对战,真的珍对上假的珍。医院接收这个女病患时,竟然不知道她是谁。从她说出的这几句话听来,很显然不是美国人。可能是东欧人,大概是俄国人。

那女人撕开自己手上的塑料环,丢在一旁,然后抓住珍的手腕,也把珍的身份辨识环用力一拉扯开来。

“好了,不再有标签了。”那女人说着,看看珍的手环,“瑞卓利,这是意大利的姓氏。”

“是的。”珍将视线保持在那女子的脸上,丝毫不敢往下看,生怕把对方的注意力引到她脚边的资料夹上。那女人把珍稳定的眼神接触解释成:她俩之间建立了一种合作关系。在这之前,疯婆子没对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人说过话。现在她说话了,珍心想:有意愿沟通是件好事,努力和她沟通,建立合作关系,当她的朋友,她不会杀害朋友的,对吧?

那女人看着珍怀孕的肚子。

“我要生第一胎了。”珍说。

那女人抬头看墙上的钟。她在等待,计算着时间。

珍决定再进一步试着沟通,“你——你叫什么名字?”她壮着胆子问道。

“为什么要问?”

“我只是想知道。”这样我才不用再叫你疯婆子。

“没有任何差别,我已经死了。”那女人看着珍,“你也是。”

珍望进她燃烧着火焰般的眼睛,一度恐惧地想:她说的会不会是真的?我们会不会早就已经死了,而这段对话是发生在地狱里?

“拜托。”接待员小声地说,“拜托放我们走,你不需要我们,只要让我们开门走出去就好。”

那女人又开始踱步,光脚不时踏过地上的病历表,“你以为他们还会让你们活命吗?在你们跟我在一起之后?所有和我在一起的人都死了。”

“她在说什么?”谭医师低语。

珍想:她是个偏执狂,有被害妄想症。

那女人突然停下脚步,低头瞪着脚边的资料夹。

别打开,拜托别打开。

那女人捡起资料夹,看着封面上的姓名。

转移她的注意力,快!

“对不起!”珍说,“我真的……我真的需要上洗手间,怀孕期间很不方便。”她指指候诊室的厕所,“拜托你,我可以去吗?”

那女人把病历表丢在咖啡桌上,在珍刚好够不到的地方,“你不可以锁门。”

“不会,我保证。”

“去吧。”

谭医师摸摸珍的手,“你需要帮忙吗?需要我跟你一起去吗?”

“不用,我还可以。”珍说着摇摇摆摆地站起来,走过咖啡桌旁的时候,超级想把病历表夹带过来,可是那疯婆子全程监视着她。珍走进厕所,开灯之后关上门。自己一人待在厕所里突然让珍松了一口气,尤其是不用再盯着一把枪。

我可以就这样锁上门,一直待在里面,等到一切结束。

但珍想到在沙发上紧挨着彼此的谭医师、护理员,还有葛兰娜和多蔓尼加。如果我惹火疯婆子,他们会是代我受罪的人,而我就变成懦夫,只敢躲在上锁的门后。

珍上完厕所,洗好手,用手舀水喝,因为接下来不晓得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可以喝到水。珍一边抹干下巴,一边环视这间小厕所,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拿来当武器使用。但目光所及,只有擦手纸、给皂机,和一个不锈钢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