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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的结论是自然死亡?”布查南虚弱地发问。

“没错。接下来的程序,你不需要在场。”

这年轻人一边离开解剖台,一边急着脱下工作服,“我想我需要一些新鲜空气……”

莫拉心想:我也需要,现在是夏天的晚上,我得回家浇花,而且我已经一整天没走出外面了。

然而,一小时以后,莫拉还是待在医事检验处里面,坐在办公桌上检查记录并做口述报告。虽然她已经换掉了刷手服,但停尸间的气味似乎还留在她身上。那股味道不论用多少肥皂和清水都洗刷不尽,因为那是停留在记忆之中、徘徊不去的。莫拉拿起口述录音机,开始记录葛罗莉亚·莱德的报告。

“白人女性,五十岁,陈尸于自家泳池畔的凉椅上。体态丰满,无明显外伤。体表检查显示腹部有道旧疤,可能是阑尾切除手术的疤痕。有一枚蝴蝶刺青在她的……”莫拉暂停,回想那枚刺青究竟是在哪一边的臀部上。天哪,我真是太累了,记不清这么琐碎的细节,她想。虽然这一点对于报告结论不会有影响,但她讨厌不准确的感觉。

莫拉站起身来,走过空无一人的走廊,来到楼梯间,脚步踏在水泥阶梯上发出回音。推开解剖室的门,扭亮了灯,看见吉间已一如既往地将解剖室整理得干干净净。工作台面擦得发亮,地板也拖得很干净。莫拉走到尸体冷藏室,拉开沉重的门,一缕冰冷雾气逸出。莫拉像是要纵身跳入污水里去似的,反射性地深吸一口气,然后走进冷藏室。

有八张轮床上躺着尸体,大多是等着殡仪馆来领。莫拉循着标签找到葛罗莉亚·莱德的尸袋,打开来将手探下尸体的臀部,侧翻至刚好能够看见刺青的角度。

在左边臀部上。

莫拉关好尸袋的拉链之后离开,正要关上门的时候,突然定住不动,回头仔细凝视停尸间。

我刚刚是不是听到什么声音?

风扇开始运转,从通风口吹出冰冷的风。是了,应该就是这么回事,莫拉心想。是风扇的声音,或者是冰柜压缩机,要不就是水管里的水声。该回家了,她实在太疲倦,累到产生幻觉了。

莫拉再次转身准备离开。

又一次,她定住不动,回头凝视那些尸袋。莫拉的心脏狂跳不已,现在她能听到的只有自己的脉搏撞击声。

里面有东西在动,我确定。

莫拉打开第一个尸袋,里面是一具胸腔已缝合的男性尸体。她心想:已经解剖过了,肯定已死亡。

哪一具?是哪一具发出声音?

她拉开下一个尸袋,看到一张残破的脸,头骨碎裂。死了。

莫拉双手颤抖,拉开第三具尸袋的拉链,摊开的塑料布上露出一张年轻女性的苍白脸庞,发色乌黑,嘴唇发紫。莫拉把尸袋完全打开,看见尸体湿透的上衣黏附在白色躯干上,皮肤上闪烁着冰凉水滴。莫拉剥开尸体的上衣检查,丰胸细腰,躯体完整,尚未落入病理学家的解剖刀下。四肢末端均已泛紫,苍白手臂上布满青蓝细纹。

莫拉伸手轻压尸体颈侧,只感觉到皮肤冰冷。她低下头靠近尸体的口鼻部,仔细看看会不会有任何微弱的气息逸出,喷在她的脸颊上。

尸体的眼睛突然张开。

莫拉倒抽一口气,踉跄后退撞到背后的轮床,差点跌倒。她急忙站起身来,只见那女子双眼依旧圆睁,但眼神茫然,蓝紫的嘴唇发出无声的话语。

快把她搬出冰箱!让她暖起来!

莫拉用力想把轮床朝门口推去,但轮床一动也不动,因为在匆忙之中,她忘了解开轮子上的防滑装置。莫拉用脚一跺控制杆,然后再推一次。这次成功了,她嘎嘎吱吱地把轮床推出尸体冷藏室,停放在比较温暖的尸体点收区。

那女人的双眼逐渐闭上,莫拉弯下身去,感觉不到任何气息吐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