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旅行家永远在路上(第2/2页)

刘易斯属于实地细描的那种旅行作家,所写既不类于十八、十九世纪的深入不毛者之探奇日记,也不同于略晚于他的鹣·莫里斯(Jan Morris)细写威尼斯及牛津等名著,那份很适合“卧游者”(armchair traveller)所浏览之物。

他书中频频叙及的粗蛮野风及着墨不多的文雅掌故,未必适合安坐家中闲怡展读,然其曲黠文体与“如刀般尖锐的观察力”(小说家V.S. Pritchett如此誉他)又令人嚼读兴味盎然。小说大师亨利·詹姆斯的游历见闻《美国景象》(The American Scene)固令人钦其雄雅笔力,却也不免察觉詹姆斯委实不是投身深荒徒步苦旅之人。

刘易斯是二十世纪初的人,除了具有传统英国人被薰养的长年安于萧简田野、粗朴身家,甘于冷食、自得其乐于山野跋涉外,也深好远赴异国探奇寻险。而他去的,特别是尚未露出文明的地域;然本世纪的文明力量何其大,尚有什么地方不披靡?旅行家的天职便是一径在找寻这类角落。刘易斯爱挑选那些野蛮、未开化的地区,并且总在它们将被工业铲平或被西方观光模式庸俗化之前便抢先一步赶到。他的一九五九年各地旅行的文集《正在变的天空》(The Changing Sky),结自于《纽约客》(The New Yorker)等期刊的多篇游记及见闻,尤可看出他对野境之强烈兴趣。

或正因刘易斯不够红,造就他旅行事业之更为绵长,这毋宁是他的幸运。太多早年成大名者,往往耽于富裕而致中老年颓唐无所事产。刘易斯则时时在出产,永远在路上。

一九九三年,八十五岁的刘易斯还出版了他龙钟老人的旅行实录《东方帝国》(An Empire of the East),这本边荒印尼的游记,让人见识到什么才称得上是“一生的旅行家”。

(一九九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