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第3/4页)

这洞口镶嵌在临水的悬崖上,离水面约摸有二十来丈。往下看,壁面垂直,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她腕上的跳脱至多悬挂到一半高度,再往下,就只能靠她见机行事了。

鹰爪稳稳勾住山崖,她顺着丝线慢慢往下。长风从鬓边呼啸而过,垂眼一顾,正下方有礁石也有海水,必须找准水域才能跳下去,否则连命都保不住。跳脱内部的线轴和外壳摩擦,发出咝咝的声响,她不敢造次,勉强找到潦以借力的凸起,一点点下到了能供她挂靠的最低高度。

月色下的海水折射出粼粼的波光,有水的地方便有反光。估量再三找准了跳落的位置,毅然收回鹰爪。她要离开这里,离开这里才有活动的余地,才能找回图册,再上琅嬛。

轰地坠入大海,还好她水性尚可,又是做好准备的,虽然呛了一口,但不至于让她陷入昏聩。隆隆的水流冲击耳膜,有恐怖的回响,她不知自己下坠到多深,等定住身形后奋力拍水,漫长的上浮,几乎耗光肺里的空气。终于一挣,挣出了水面,她没命地喘气。手脚已经绵软无力,便仰着头,随波飘荡,像具浮尸一样。

无泪可流,这冷透的人生,把她锻造成了一块生铁。每次给她希望,都是为了成全接踵而至的,更大的绝望。她漠然看着深蓝色的天空,等到力量逐渐恢复,才翻转过身,拼尽全力游上岸。

这里是水木洲的地界,离王舍洲千里之遥,没了胡不言,全靠骑马跋涉。

找马代步是件很容易的事,云浮十六洲处处遍布对神璧感兴趣的人,杀了一个,马就空出来了。水木城外废弃的伽蓝寺里,两个夜行的剑客停下来歇脚。天气很热,连火都懒得生,长虫一样瘫在残垣断壁上,就着月光喝酒。

“傻子才死盯着雪域不放,人那么好抓,也等不到二十二年之后了。”其中一个说,咕咚咕咚连闷好几口。

“事都坏在兰战手里,那小子想独吞,没想到死在上头了,连个全尸都没剩下。当初传出他的死讯,只当是波月阁里狗咬狗,谁知道养了一头狼。”另一个说,“如今的波月楼难攻得很,什么狗屁阵法,解了二十多天也没能解开,不知道是谁布下的。”

头一个人的声音在徐徐的清风里变得模糊,口齿不清道:“有高人指点吧……咱们再不去,连口汤都喝不上……”

咚地一声,人摔到墙根底下去了,另一个发笑:“你小子喝多了?当这断墙是床,只欠给你配个女人……”说着顿下来,等了等,等不来同伴的回话,迟疑地叫了声,“诸葛暗?睡着了还是摔死了?”

对面的人不说话,在他准备过去查看时,墙后人终于站了起来。

活着的这个长出一口气,“混小子,让你少喝两口,跟要了你命似的,早晚醉死……”

墙后人轻轻一跃,越过了残垣。

困意袭人,打算睡觉。随意瞥了眼,人影走过来,月色下的轮廓竟是陌生的。这下寒毛都根根竖立起来,大喝:“什么人!”然而还没来得及拔剑,银光一闪便被削了半边脑袋。脑子托地一声落在脚背上,双眼死不瞑目地悬望,看见来人噌地将剑入鞘,跃上一匹马,把另一匹也牵走了。

乱世如麻,谁会在意死了两名剑客。他们在盛夏里腐烂的时候,崖儿正狂奔在旷野上。

听那两人的对话,波月楼还在,据说是被什么阵法护着,让那些门派难以破解。楼里每个人的特点她都知道,并没有擅长奇门遁甲的,如果料得没错,应当是紫府的人助了一臂之力。

说起紫府,她心头就一阵抽搐。那个傻子是为了护着她,让她活下去。可就算如此,他也应当将图册归位,结果他大概误会她了,以为她想打开孤山,想要那无边的宝藏,所以才把鱼鳞图留给她。可惜现在她辜负了他的一片心,图册落进厉无咎手里了。她虽没有真正见过众帝之台的右盟主,但直觉太强烈,岩洞前的那个人一定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