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第2/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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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崖儿提着人头回到波月阁,她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有人暗中监视,所以即便巨石压喉,也得小心吞咽下去。

也许兰战并没有想要隐瞒她,也或者他低估了六岁孩子的记忆力,她到现在都清楚记得,他为她取名时说过的那段话——“我很敬重你父亲,否则不会让你认祖归宗。要是随便给你指个姓,你爹爹就算活过来也找不见你。”

她究竟是怎么来到这世上的?是她母亲惨死,他父亲亲手接生了她。以前她不懂,觉得自己就是雪狼的孩子,现在想来真是可笑。狼怎么能生出人来,必定是自己流落在雪域,狼妈妈收养了她。当初左右摄提闯上山崖杀了狼妈妈,她以为那时候的痛已经是极致了,可现在拼凑出身世,心上的伤口便无限扩大,在暗夜里汩汩流出血来。

她不知道父母生前受了多大的罪,这些年她杀了那么多人,从来没有想过被杀是什么滋味。如今得知自己父母的遭遇,曾经的刀枪迸鸣,都变成了罪罚。她找到自己的由来,然而真相那么残酷,必须有人为十六年前的杀戮负责。两条人命,不能就这么白白算了。

波月阁难逃干系,他们从雪域发现她,带回她,绝不是偶然。可兰战这人不好对付,她到此刻终于明白苏画的那句话。想杀但杀不掉,兰战是第一人。

她把参商少舵主的脑袋扔在了大堂上,扑通一声,包袱散开了,一个脑袋骨碌碌滚出去丈余远。

座上的人看了眼,“崖儿此行辛苦了。”一面挥手,屏退了左右。

她还是淡淡的样子,说不辛苦,“为阁主分忧,是崖儿的本分。”

兰战听后只是点头,从上首缓步下来,黑色的袍裾划过台阶,留下一串缠绵的弧度。

这是个复杂的人,慈眉善目,但心如蛇蝎,如果没有见识过他的两面三刀,也许会被他温柔的表象迷惑。他走到她面前,仔细端详她的脸,可能极不喜欢这张面皮,伸手把它揭了下来。

卸下平庸的伪装,背后的面孔惊为天人。虽然他知道岳刃余和柳绛年的女儿自然不俗,但十年前那个又脏又野的毛孩子,实在无法让他想象她今天的辉煌。

天生尤物,只可惜不够柔软。他垂眼一瞥,她左臂的衣袖上破了一道口子,有血渍隐约透过来,不必查验,自损又是三百。

他怅然叹了口气:“你在苏画门下这么多年,没有学到她的半分皮毛,到今天依旧只会肉搏。”

崖儿抬起眼,不像以往那样,拿一句“只要达成任务,不计任何方法”回敬他。她的脸上甚至涌起一点羞涩的味道,低声说:“阁主没有查验过属下的课业,怎么知道属下未得门主真传?属下只是觉得对战更直接,与其费尽心机虚与委蛇,不如真刀真枪浴血沙场。”

这么说倒也没什么错处,就是想法太男性化了。兰战沉默,踱过去看那颗孤零零的人头。转身的一霎,她看见他眼里波光微微一漾,这位阁主的无懈可击终究还是有破绽的。

“回来的路上,去了阴阳楼?”他状似无意地问,“我记得那楼里有个了不起的说书先生,昨天讲了什么故事?”

崖儿说:“长渊岳家的故事,还有岳刃余和柳绛年的相识相恋。”

兰战颔首,“这说书人是江郎才尽了,这么老旧的事也拿来消遣。”言罢回头望了她一眼,“你方才说我没有检查你的课业,那现在咱们就来查一查。你知道阁中弟子安身立命的根本是什么?”

她轻轻吸了口气,“是服从。”

“很好。”他对掖着双手,平静地看着她,“把衣服脱了。”

她吃了一惊,一双乌沉沉的眼睛里涌起仓惶,但没有任何异议,抬起手,把夜行衣脱了下来。

他好整以暇,看她只着中衣站在那里,启唇道:“再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