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章(第2/7页)

众所周知,H.M.历经大风大浪,纵然泰山崩于前也能面不改色;然则被抓个现行、小丢几分面子之际,情况却又不同了。他的眼镜耷拉在鼻梁上,那神情如同雷霆震怒的君王,连三岁小孩也看得出不对劲。

“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胡扯什么。”他怒吼。

“你不知道才怪呢,”麦克费格斯先生不依不饶,口气中反倒有几分敬畏,“老兄,我真不明白你的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他话音一变,哀声唤道,“莫非你根本没有宗教信仰?”

“我当然有信仰!无比坚定!我……”

“鬼扯,”麦克费格斯先生说,“全是鬼扯,刚才你就偷偷把球从沙坑里踢出来了;还有之前在第八洞的时候,你也偷偷往前挪了十二三米;没法将球打过水障的时候,还在水里上蹿下跳,全无半点耐心……”

“喂喂,孩子,你该不会是指控我在比赛中作弊吧?”

“然也。”

H.M.一扬手把球袋抛进树丛,紧握中号铁杆,走到球道边上那颗髙尔夫球的位置,浑身洋溢着不容挑战的威严,软帽下一张脸涨得发紫,将杆头瞄准了小球。

“看好了!”H.M.喊道。

“我看着呢。”

“这球是活的,”H.M.说,“它长着眼睛,拥有灵魂。孩子,这颗小球的精神力量,比起一整群吸食大麻以后髙唱《霍斯特·维塞尔之歌》①的盖世太保②还要彪悍得多。”

然后H.M.的大肚皮开始抖动起来。

“我一大早就出来了,准备好打第一洞,”他说,“像我这么杰出的选手,按说早该把它直直轰出两百码开外了,结果呢?这猪崽居然像回旋镖一样去而复返。为什么?”

麦克费格斯先生猛揪特自己铁灰色的头发。

“我一直都告诉你……”他开始滔滔不绝。

“停,”H.M.喊。

“我还没说完。”

“假如你再说一句什么要眼盯着球,头部稳定不动的话,”H.M.用中号铁杆威风凜凛地指着他,“我就剖你腹挖你心。跟那些一点关系也没有,我会证明的。

“球会拐弯,晓得吗?而且我眼前还有红色的雾霭飘来飘去。然后我就想:‘你要拐弯是吧,嘿?好,看我瞄准,轰你进洞去!’于是我站在球座旁边……”

麦克费格斯先生挤出一声呻吟。

“我站在球座旁边,”H.M.没完没了,“迅猛一击,免度直指右方的球洞。根据精心计算,这一击本来无论如何都该将这厮稳稳当当送上果岭。哪曾想这一回这玩意儿偏偏没往右边拐上一百码,反倒向左窜了二百码,敲破了俱乐部的窗玻璃。

“孩子,我不是神,我也是人,我受不了啦。对付这厮的唯一办法就是把它捡回来,丢到它该去的地方去。就算这样,你知道不,如果它跳起来溅我一身水权当报复,我也不会惊讶的。”

“亨利爵士。”贝莉尔温柔地招呼。

瞥见H.M.的表情,丹尼斯不禁险些爆笑出来,但顾及H.M.正在气头上,便硬生生忍了下去。

因为这其实一点也不好笑,一点也不。

H.M.怒意顿消,一下子就泄了气,尴尬之余缓缓走回球道,手里拨弄着球杆。

贝莉尔翻过栅栏走向H.M.。一片空寂之中,她踏过草坪的沙沙脚步声清晰可辨。

“您到这里多久了?”

“我?”H.M.说,“噢,差不多两星期吧——我是来打髙尔夫的。”他忙不迭解释。

“这期间您一直就在干这个?”

“没听懂你的话,小姑娘。”

贝莉尔忽然指向球场尽头:“您该不会是住在……”

“皮靴旅馆?喔,”H.M.盯着手中的球杆,紧蹙眉头,“不是。你知道吗,我从前曾见过你的朋友布魯斯·兰瑟姆一两次。”

“不错,”贝莉尔点点头,“从上次布魯斯在化妆室里说的话,我也猜到你们见过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