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章(第2/4页)

布魯斯·兰瑟姆在同行中口碑极好,人缘甚佳,个中原因不难想见。他或许不乏自负,却从不以此示人。布魯斯对自己的工作了然于心,虽然常常扮演废话连篇的角色,但他的确是一流的演员。而且,尽管他已经不能算是年轻人了(布魯斯今年四十一岁),但却仍然像刚入行的新手一样处事认真,毫无做作的架子。

丹尼斯·福斯特原以为他已经筋疲力尽。但对于演员来说,一场演出结束后,周身总会缭绕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毕竟又一个地狱般煎熬的夜晚过去了。布魯斯站在过道里,扭头对他那跟在身后的化妆师托比喊道:

“托比!”

“先生?”

“酒拿来了吗?”

“来了,先生。”

“我几乎能吃下一座房子。”布魯斯摩拳擦掌,把托比赶进化妆室,关上门。“有人记着去饭店订桌了吧?好,好,好极了!稍等我一下,用不了五分钟。”

托比把酒瓶和酒杯放在梳妆台上,小心地脱下布鲁斯的披风,然后是燕尾服与背心,再到领带和领口,以及浆得笔挺的衬衫。兰瑟姆将背带裤的带子甩到身后,披上托比递过来的睡袍,一拍梳妆台,坐了下来。

他缓缓斟满一杯啤酒,将那只小狗推到旁边,从铜质烟盒里抽出一根香烟,点燃。他慢慢啜下一大口啤酒,又深吸一口烟,随后长叹一声,全身彻底放松下来,此刻他形同一个绵软无力的稻草娃娃。

“啊!”兰瑟姆心满意足地做了个深呼吸。

然后他将手伸进一罐冷霜中,取出些许抹在脸上,开始卸妆。

“布鲁斯,”贝莉尔轻轻地说。

丹尼斯注意到,她刚才一直没有出声。实际上她一直背对布魯斯,随意地站在那里。

丹尼斯瞅见了镜子里布鲁斯·兰瑟姆的面容。在这黯淡的棕色房间里,那是唯一明亮的东西。刚才布鲁斯似乎曾迅速向贝莉尔投去内疚的一瞥,就像个大孩子那样顽皮,随后又把注意力集中到冷霜上了。

“嗯,乖宝宝?”他回应道。

贝莉尔转过身来。

“你可知道,”她问,“为什么今晚我要让丹尼斯来这儿?”

“见到你真高兴,老伙计,”布魯斯对着镜子里的丹尼斯微笑着,嘴角缓缓扬起一道弧线,“该不会是我的个人所得税又出了什么问题吧?”

“跟所得税没关系,”贝莉尔不耐烦了,“总得有人来劝劝你,如果我劝不动的话。布魯斯,你必须把新剧的结尾改一改!”

“听着!”布魯斯突然猛力一吼,然后,兴许是记起他一贯对所有人都和颜悦色,遂调整了一下情绪,换了一种巧妙而温和的方式,“非谈这事不可吗,贝莉尔?”

“不错!那样的耻辱会让你沦为笑柄的。”

“真遗憾。”布鲁斯嘟嚷着。

“布鲁斯,别这样!我已经恳求过丹尼斯了。” “喂,喂!等一下!”丹尼斯好生狼狈,浑身不自在地抗议起来。但其实在他内心深处对“恳求”一词还颇为受用,于是便将十指指尖相抵,摆出一副刚直不阿的姿态。

“你忘了,”他补充道,“我还没听过剧本里说些什么呢。”

“我正要告诉你,”贝莉尔说,“当波雷犯下第四起谋杀之后……”

“慢点,”这次打岔的是布魯斯·兰瑟姆,“丹尼斯知道那家伙吗?“

“亲爱的布鲁斯,他一清二楚!他甚至还认识那位探长——”

兰瑟姆好像根本没听进去。

“波雷此人非比寻常,”这位著名演员强调,双眼依然盯着镜子,“那女人透过窗帘窥视到的一切细节,包括被扼死在沙发上、衣衫凌乱的受害人,以及在灯下点烟的波雷,如何演绎这部分,乃是关键所在。”

“接着说吧,贝莉尔。”丹尼斯催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