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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了脚踝的阿基里斯算什么?没有情人黛利拉的大力士参孙又算什么?没有畸形脚的俄狄浦斯又是谁?天生哑巴的我,为了满足自尊心和自我利益,研究了雄辩术与修辞学的艺术,因此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

真正的英雄都有缺陷。对一个冠军来说,真正的考验不在于他能否成功,而在于他能否克服困难(而且这困难最好来自他自身的缺点),然后迈向成功。一个没有缺点的英雄,对观众或宇宙都不具意义,毕竟宇宙本身也是充满冲突与对立,不可抗拒的力量会遇上无法推移的物体。这也是为什么迈克尔·舒马赫这位显然是一级方程式赛车史上罕见的天才冠军车手,赢过无数次冠军,是创下无数纪录的大赢家,却常常不被赛车迷列为最喜爱的冠军车手。他不像塞纳,塞纳和舒马赫一样,常常运用同样迂回大胆的战术,但塞纳常在刹那间出手,被人形容为有魅力、有情绪的车手。舒马赫却被形容成冷静而遥不可及。舒马赫没有缺点,他有最棒的车子、最有钱的车队、最好的轮胎、最佳的技术,他赢了有什么好高兴的?就像太阳天天升起,有什么好崇拜的?我赞赏日出的美,但是不觉得每天都会升起的太阳有什么了不起。所以,既然我要讲丹尼的故事,一个真正的冠军的故事,如果不去讲他的错误和失败,似乎有点说不过去。

周末将近,广播说气候将有变化,丹尼变得有点紧张。是回西雅图的时候了,他想离开,先走高速公路,然后开五小时的山路,回到我们在山另一头的家。西雅图那边虽然阴冷潮湿,但至少没有六英尺的积雪和零下的气温。丹尼说他得回去上班,而卓伊需要时间调整,然后上学。

然后,安妮卡说她也要回去。她是圣名学院的学生,需要赶回去跟同学讨论,准备与“永续环保”议题有关的某项计划。她说自己很急,不过是在知道丹尼要提前回家之后。她知道,如果她的需求和丹尼的需求吻合,她便能为自己赢得与他同车的五小时—看着他手握方向盘、头发蓬乱的样子,呼吸着他身上让人兴奋的男人味……一直五小时。

我们要出发回家的那天早上,暴风雨刚开始,小屋的窗子被雨猛击,程度之猛烈我从未见过。丹尼整个早上都很烦恼。广播说因为暴风雨的缘故,史蒂文森关口封闭,改走史诺国米关口则要有雪链装备。

“留下来!留下来!”

那些无趣的亲戚们都这么说。他们每一个都令我讨厌。他们臭得要命,即使洗了澡,还是穿了没洗的运动衫,汗臭味像回力棒一样又回到他们身上。

我们速速吃了午餐就出发,在路上的加油站停下来买轮胎用的雪链。往南的路非常恐怖,冰雨积在挡风玻璃上,因为雨刷来不及刷。每开几英里,丹尼就得停车下去刮掉冰。这样行车很危险,我一点都不喜欢。我和卓伊坐后座,安妮卡坐前座。我看得出来,丹尼的手握方向盘握得太紧。开赛车时手要放松,我看过丹尼比赛时的车内录像带,他的手都是放松的,他总是伸展指头,提醒自己要放松。但是那天沿着伦比亚河开车的艰苦车程中,丹尼简直是死抓着方向盘。

我非常担心卓伊,她显然害怕死了。车子后座比前座颠簸,所以她和我更能感受到冰造成的滑溜感。我知道卓伊有多恐惧,于是我让自己发狂,让自己失控。突然间我变得极为惊惶失措,我拼命推窗户,试图爬到前座,这种反应肯定会造成不良后果。丹尼终于大叫:“卓伊,你安抚一下恩佐!”

她从脖子处抓住我,紧紧抱住我。她往后靠,我落入她怀中,她开始在我耳边唱歌,我记得她以前唱过这首歌。“哈,小恩佐,真高兴见到你……”她刚上幼儿园小班时学了这首歌,以前常常和伊芙一起唱。我放松,让她安抚我。“哈,小恩佐,真高兴见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