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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辈子睡过好几次沙发,没关系。”

“丹尼,求求你……”

她的声音里别有用意,眼里有乞求的眼神,所以他不坚持了。

“请你回去吧。”她说。

他搔搔颈背,然后低下头。

“卓伊在这儿,”他说,“你的家人在这儿。你和我说,要恩佐今晚留下来陪你,却要我回家?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她深深叹了口气。她很累,好像没有对丹尼解释的力气。但她还是试着解释。

“卓伊不会记得,”她说,“我不在乎我父母怎么想。而恩佐……恩佐会明白。但是我不想让你看到我这个样子。”

“什么样子?”

“你看看我,”她说,“我剃了光头,看起来好老。闻闻我吐出来的气,好像我身体里面烂掉了似的。我好丑……”

“我不管你看起来怎样。”他说,“我看到的是你,我能看到你真正的样子。”

“我在意我的样子。”伊芙试着挤出招牌式微笑,“我看着你的时候,看到了自己在你眼中映出的模样。我不想在你面前摆出丑样子。”

丹尼转过头,仿佛要回避她的眼神,好像把镜子拿走一样。他透过窗户望向后院,院子的露台上点着灯,树上还挂着更多的灯,照亮我们的世界。灯后面藏的是未知,是所有让我们感到陌生的事物。

“我回去收拾卓伊的衣物,明早再过来。”他最后说,没有转过头来。

“谢谢你,丹尼,”伊芙松了口气,“你可以带走恩佐,我不想让你觉得被抛弃了。”

“不,”他说,“恩佐应该留下,他想念你。”

他亲吻伊芙,道晚安,送卓伊上床睡觉,然后把我留下来陪伊芙。我不知她为何要我留下,但了解她为何要丹尼走。等他晚上睡着了,伊芙希望他梦到她以前的样子,而不是现在的样子。她不希望丹尼对她的印象被她现在的模样破坏。不过她不明白,丹尼的目光能够超越眼前的世界,他关注的是下一个转弯。要是她也有同样的能力,也许事情会有转机。

屋子变得安静而漆黑。卓伊上床睡觉了,马克斯韦尔和特茜在他们房内,门缝下闪着电视的光。伊芙安躺在设于客厅的床上,护士坐在阴暗角落玩猜字谜。我躺在伊芙床边。

后来伊芙入睡了,护士用脚轻推我。我抬起头,她用一根手指放在嘴唇上,要我乖乖跟着她,我照做。她带我走过厨房,经过洗衣室来到房子后方,然后打开通往车库的门。

“你进去吧,”她说,“我们不希望你晚上吵到史威夫特太太。”

我看着她,不明白。吵到伊芙?我怎么会去吵她?

她把我的迟疑当作反抗,所以抓着我的颈圈猛拉一下,把我推进阴暗的车库,然后关上门。我听见她趿拉着拖鞋走远,回到屋内。

我不害怕,我只知道车库里面有多暗。

这里面不会太冷,也并非很不舒服—如果你不介意躺在水泥地上,待在充满汽油味、像沥青一样漆黑的空间里。我确定里面没有老鼠,因为马克斯韦尔用干净的车库养他的名车。但是我以前从没睡过车库。

时间咔嗒咔嗒过去。我说的“咔嗒”指的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听着一个老式电子钟咔嗒作响。马克斯韦尔把钟放在一个他从不用的工作台上。那是一个老钟,小塑料片制成的数字板绕着一个轴心转,有一个小灯在发亮,那也是室内唯一的光源。每分钟会咔嗒两次,第一声咔嗒是半个塑料号码露出来,第二声咔嗒是另外半个塑料号码翻出来,显出崭新的数字。咔嗒,咔嗒,一分钟就过去了。咔嗒,咔嗒,又一分钟。我就是这样在监狱里算着咔嗒声度过我的时间。我还做梦,回想看过的电影。

我最喜欢的两个演员,是史蒂夫·麦昆和艾尔·帕西诺。《夕阳之恋》是一部该红而没红的电影,由艾尔·帕西诺主演。我喜欢的第三个演员是保罗·纽曼,因为他在《飞车龙虎斗》一片中展示了绝佳的驾车技巧,他本人也是很棒的赛车手,拥有一支冠军车队。最后一个理由,则是他从哥伦比亚买有机棕榈果油,有助于保存婆罗洲与苏门答腊的大片雨林。乔治·克鲁尼是我喜欢的第四个演员,因为他在《急诊室的春天》里,绝顶聪明地帮孩子治病,而且他的眼睛长得和我的有点像。达斯汀·霍夫曼则是我喜欢的第五个演员,主要原因是他在《毕业生》那部片里替罗密欧的商标作了很棒的宣传。不过史蒂夫·麦昆还是我的最爱,不只是因为他拍了《热血男儿》和《警网铁金刚》两部史上最伟大的赛车电影,还因为《恶魔岛》这部影片。身为一只狗,我知道被绝望地关在监狱里是什么滋味—每天等着滑动的牢门打开,等着钢碗从门缝里推进来,里面装着没营养的烂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