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皮伦贪图地位,拒绝丹尼好意

律师在第二座房子的门口跟他们分手,钻进自己的福特汽车,一路颠簸着开下山去,进了蒙特雷城里。

丹尼和皮伦站在油漆脱落的木栅栏前看着这座房子,赞赏之情溢于言表。房子挺矮,油漆斑驳,没有窗帘的窗户空洞茫然。可是门廊上爬着一株硕大的粉红色卡斯蒂玫瑰树,杂草丛生的前院里长着古老的天竺葵。

“两座房子里这座最好,”皮伦说,“也比那座大些。”

丹尼手里握着一把崭新的万能钥匙。他踮着脚尖走过摇摇欲坠的门廊,打开前门的锁。正房保持着老头子当年居住时的模样。墙上仍然挂着1906年的红玫瑰日历,红绸子旗帜,画中“战斗的鲍伯·埃文思”[7]站在军舰甲板上凝视着,还有一束红纸扎的玫瑰花,几串落满灰尘的红辣椒和大蒜,一个密封炉,几把破旧不堪的摇椅。

皮伦向室内张望着。“三个房间啊,”他激动得气都喘不上来了,“一张床,一个炉子。我们在这里会过得很好,丹尼。”

丹尼小心翼翼地走进屋子。他对老头子的回忆全是痛苦。皮伦冲在他前面,进了厨房。“一个水池子,还有水龙头。”他嚷嚷着。他拧了一下水龙头。“没水。丹尼,你得让自来水公司供水。”

他们站在那里,相视而笑。皮伦留意到丹尼脸上忧愁的神情,他开始为这份财产操心了。这张脸在生活中再也不会无忧无虑了。丹尼再也不会打碎别人的玻璃窗了,现在他有了自己的玻璃窗。皮伦说得对——他已经高踞于朋友们之上了。他挺直腰板来承受生活的繁杂。可他还是忍不住惨叫一声,从此以后,他就要挥别自己昔日简单的生活了。

“皮伦,”他愁苦地说,“我但愿是你拥有这房子,我来这里与你同住。”

丹尼到蒙特雷城去办理供水事宜,皮伦溜达进了杂草蔓芜的后院。院子里有果树,衰老得干瘦黢黑,因无人照料而长满了树瘤,枝叶残败。杂草中露出几个帐篷似的鸡窝,还有一堆锈迹斑斑的桶箍、一堆灰和一张污秽不堪的床垫。皮伦看到栅栏那边是莫拉莱斯太太的鸡棚,沉思了片刻,然后在栅栏上扒开几个小洞,让母鸡过来。“它们喜欢在草深的地方做窝。”他满怀体贴地想。他还想着怎样做一个套叠的陷阱才好,免得公鸡也跟着过来,妨碍了母鸡下蛋。“我们会生活得很快乐。”他又在心里说。

丹尼从蒙特雷城回来了,一腔的愤懑。“那个公司要订金。”他说。

“订金?”

“是。要交三块钱他们才供水。”

“三块钱,”皮伦不悦地说,“就是三加仑的红酒啊。等酒喝完了,我们就朝隔壁的莫拉莱斯太太借一桶水。”

“可是我们没有买红酒的三块钱啊。”

“我知道,”皮伦说,“也许我们可以向莫拉莱斯太太借一点儿酒。”

一个下午过去了。“我们明天就安顿下来,”丹尼宣布,“我们明天打扫卫生。你呢,皮伦,清理杂草,把垃圾扔到峡谷里去。”

“除草?”皮伦惊恐地叫起来,“可不要除掉这些杂草啊。”他解释了一番自己针对莫拉莱斯太太的鸡所做的计划。

丹尼当即赞同。“我的朋友,”他说,“我很高兴你来和我同住。好了,我来拾点儿柴火,你得弄点儿东西做晚饭了。”

皮伦想起了自己的白兰地,觉得这不公平。“我要欠他一份情了,”他恨恨地想,“我要失去自由了。很快我就要变成奴隶了,就因为这个犹太人的房子。”可他还是出去找东西做晚饭了。

走过两个街区,在松林边,他看见一只半大的普利茅斯公鸡在路上用爪子刨地。如果叫声嘶哑,腿、脖子和胸脯上光秃秃没有毛,那么这只公鸡就已经成年了。也许是因为他一直以仁慈之情惦记着莫拉莱斯太太的母鸡,这只小公鸡让皮伦动了怜悯之心。他缓步朝幽暗的松林走去,公鸡在他前面飞奔。